点墨。” 安秋鹜悬腕提笔,正在亮堂堂的烛火下写着什么。 陶桃应答一声,蹦跳着从一旁的药碾中抬头坐到几案的另一头,拿起墨锭磨墨。 她手法不算娴熟,这还是前几日安姐姐教她的呢,以前在家的时候只见过弟弟手里有几块形状不大规整的黑疙瘩,宝贝什么似的。 现在才知道是可以磨出墨水的墨锭。 “安姐姐,你在写什么呢?这字可真好看。” 说来奇怪,这字不是写在纸上的而是写在有十几尺长的白布上。 白布已经写满了一半,陶桃认不得字,只是觉得字迹好看,比弟弟写的还要好看。 安秋鹜沾了点墨,不过顷刻便有三个名字跃然布上。 搁笔活动手腕,她亲昵地刮了刮陶桃的鼻子,嘴里含笑,眼中却满是追忆之色,“我在写一些故人的名字,多年没有见过了,已经快记不起他们的音容相貌,就是这些名字也要回忆好久才能记起。” 她抚摸着写好的名字,脑中的场景也一点点的从模糊的迷雾中缓缓铺开来,有时候是一个片段,有时候是一双慈爱的眼,有的时候只是从父母嘴中听闻,甚至见都没见过。 她想象着如果他们都还活着,万家灯火也必有他们一盏,或是娶妻生子,或是儿孙绕膝,这些寻常人家的欢愉却如隔世之境,偌大的魏家最终只剩下她一人。 陶桃不明白,看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天真道:“那等穆哥哥打个大胜仗,姐姐你便可以回京都看望你这些故人,大家聚在一起,你就不用写这些名字来回忆他们了。” 小姑娘笑意盎然,西北不似京都养人,但她眼中的纯真让人动容。 安秋鹜嗫嚅半晌,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发顶,道了一个好字。 她不忍,打碎这份美好。 那便借她的吉言,入京都见‘故人’。 帐子外吹来一阵风,烛火被吹的摇摇晃晃,斑驳的碎影里那些沁在白布上的字迹似乎有了生命般蠕动起来。 —— 战况每日一报,只要见着直奔大营的传信兵,安秋鹜无论多忙都会放下手中的东西往大帐那边去。 营里兵力留的也算充足,除了督军诚阳侯世子外,还留下两个西北军的将领。 众人体恤她,虽然不解为何堂堂侯府千金要冒着生命危险到这战火不断的西北来,还以医者的身份,但念在安虎两爷子的情面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次诱敌深入和伏击战打的不错。 如战报上所说,祖父风采不减当年,斋顿那几个哥哥起先还半信半疑,最后看到老将出马,三分怀疑也去了两分,留下一队人马,其余人等奋力与祖父带领的诱敌之兵一战,见鞑靼人上了钩,祖父虚晃一招露出破绽,佯装军阵被冲散,不敌之下带着将士们一路往后撤。 且战且走,这一撤就是几十里路,一直退到鹰涧崖。 这地两侧往外突出如鹰嘴,山壁高耸,最适合伏击。 斋顿的几个哥哥为了这份军功,竟顾不上勘测地形,急吼吼地坠在祖父身后,一入鹰涧崖万箭齐发,鞑靼死伤过半,穆晋安和祖父二人各斩下斋索陀一个儿子的首级,鞑靼大败。 心情忽上忽下,安秋鹜把信报贴进怀里,询问道:“大将军和侯爷可有受伤,他们二人可说了何时领兵回营。” 下首的传信兵抱拳答道:“姑娘放心,大将军安好,只是侯爷受了点皮外伤,幸而皎月姑娘一直护着侯爷,随身还携带着最上好的药,军医用药包扎后如今已无大碍。至于领兵回营”说着,他转向上首对着安启辙等将领,“大将军与侯爷说,再多等两日,看看斋顿那边能否按计划行事,若是有什么差池,他们也好快速应对。大将军还说要时刻注意三关内图塔的动向,之前虽切断他们与鞑靼大军的联系,但鞑靼兵力尚在他还有些盼头,如今鞑靼大军溃败,消息传进去,就算有斋顿的劝告,也要以防他狗急跳墙,做出突袭大营的事来。” 先前那次偷袭没有成功,虽说挫了他的锐气,就怕这些异族人贼心不死,誓要拼个鱼死网破。 安启辙与两位将领皆连点头,让传信兵快下去休息,他们商议片刻写好回信,还需他再带回去。 安秋鹜见他们有事商议,起身告退。 “秋鹜,你若是有什么想说的,也一并写来,到时候装进我的信件里一并送过去。” 安启辙了解自己的女儿,必然时刻挂念着。 虽然不免有些女大不中留的失落感,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也算能理解。 安秋鹜感激地道:“谢谢父亲,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