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鹤汜宫的烛火没有短时间内重新燃起的时候,顾让就知道出事了。 背后几道轻咳声响起,顾敛嗓音嘶哑:“怎么了?” 顾让看着窗外皱了下眉:“我去看看。”语罢疾步出了院子,没走几步却踩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她低头看去—— 是一具尸体。 顾让下颌绷了下,倏忽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一路上尸体不断,皆是新鲜温热的。 这么多人死了,却一点声响都没发出。 顾让越走越快,到后面小跑起来。她推开汀芜苑的大门,径直推门进了正厢房里。 屋子里黑黢黢一片,顾让道:“赵开?” 一朵微弱的火苗亮起,珮环清鸣,赵开俊逸的脸庞自帘幕后出现。 他疑惑道:“让让?” 顾让紧绷的肩背松懈下来,上前拉住他往外走。 赵开不明所以:“怎么了让让?” 他的这个问题在两人出了汀芜苑之后得到了解答。 他看着尸体横陈的青石路,一时难掩错愕。 “别低头看。”顾让的手收紧,将他拉向自己,“跟着我的脚步走。” 听到动静出来的戚风和疏银跟在两人身后,只觉触目惊心。戚风蹲身查看了几个人,重新跟上两人后低声道:“都是一刀毙命。” · 另一边, 崇文帝看着眼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目眦欲裂:“你没死?” 怎么可能,他当年明明是亲眼看着他被五马分尸的…… 崇文帝心乱如麻,很快反应过来,厉声道:“你敢欺君?来人,来人!……庞巍!” 不一会儿,泱泱的禁卫军便从偏殿外的各个方向涌现,庞巍大步走过来,身上厚重甲胄发出铮铮响声,他单膝下跪,抱拳行礼道:“陛下有何吩咐。” 崇文帝抬起右手,剑指舒亲王:“给朕抓住他!” 舒亲王闻言,嘴角弧度不便,转过身来微笑地看着他,眼神古怪。 崇文帝只觉这眼神熟悉异常,慢半拍反应过来,这是他自己常有的眼神,上位者对下位者、胜者对将死之人特有的怜悯、不屑的眼神。 剑尖微颤起来,一股怒火油然而生,崇文帝提声道:“杀了他,朕重重有赏!” 舒亲王置若罔闻,看着他不能动弹的左臂,道:“皇兄,多年不见,愚弟送你的见面礼,可还喜欢?” 崇文帝的呼吸急促起来,催道:“庞巍!你还愣着干什么?!” 说完好一会儿也没得到回应,崇文帝后知后觉,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去。 一向忠心耿耿的禁卫军首领垂着头,大半张脸都藏在阴影里,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他缓缓抬起头,衣领沾着血,咧嘴笑了笑:“陛下,臣恕难从命。” 他站起来后退几步,摆了下手。 在他身后,原本拔刀与舒亲王对峙的禁卫军霍然转身,刀尖对准了崇文帝。只余下一小部分禁卫军,迷茫地左右看了下,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崇文帝瞳孔骤缩,猛然将剑指向庞巍:“你敢背叛朕?他给你了什么好处?” 舒亲王哈哈大笑:“皇兄啊皇兄,这怎么能叫背叛,他从一开始就是我的人。”他止住笑,逼视崇文帝,“皇兄,你瞧瞧你这皇帝当的,治理无道,民不聊生,依愚弟看,你这位子不若换个人来坐。” 顾让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对崇文帝大放厥词的一幕。 整个偏殿都被禁卫军包围,顾让无法,只能从屋顶上走。她跳下来,轻巧落到地上,正好落在崇文帝面前。 舒亲王的说话声戛然而止,他顿了一下,看着顾让慈爱道:“好让儿,爹来接你和敛敛了。” 崇文帝霍然扭头,只觉血液倒流,浑身都颤栗起来。 “连你也敢骗朕!?” 顾让沉沉看了他一眼,对舒亲王道:“我不认识你。” 舒亲王一滞,沉下脸,嗓音阴沉滴水:“你认他不认我?” 顾让置之不理,看着崇文帝道:“父皇,冷静下来。” 崇文帝胸膛剧烈起伏,顾让沉声道:“父皇,请相信儿臣。” 她转身扫视禁卫军,目光落在那批提着刀迷茫四望的人身上:“丁将军,还不护驾?” 千牛卫和领军卫将领如梦初醒,从队伍中抽身拦在崇文帝和顾让身前,一脸戒备地望着舒亲王。 两相对峙,却众寡悬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