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草长莺飞,春色徐徐。 顾让的份例恢复如常。 这意味着,国库开始充盈了。 崇文帝心情大佳,朝堂上笼罩在众人头顶的阴云散去。一时间,各寺各部递到政事堂的奏折数量锐减,然而这样轻松的日子没持续多久,地方奏章仿若雨后春笋呈了上来,在案头堆积如山。 是各州府的行会不满于年末肃王强征暴敛的政举,见商贸复苏后开始讨要一个说法,希望官府将这笔钱还给他们。 官府严词拒绝,行会便开始联合,抬高一切商价,平头百姓首当其冲,于是也开始心生怨怼。 初时,官府以触犯王法的名义收押了几个豪强,刚开始复苏的商贸又隐有停滞之势。官府担心税收不足,不得已释放了他们。 形势严峻,对此喜闻乐见的唯有舒亲王一人。 然而此刻他亦是脸色阴沉,眼底酝酿着风暴。 “赵公子这是打定主意要过河拆桥了?” “小女只是听令行事,公子的心思小女亦不懂,”莟娘微微一笑,“再者说,我家公子亦给了你不少好处,怎能叫过河拆桥。” 舒亲王眉间疤痕下压,凶戾异常。 莟娘面色如常,勾唇道:“王爷,别急着生气,如今大齐行会混乱,朝廷无力监控,不也如了你的愿吗?” 舒亲王眸光陡然一凝,目光如炬:“是他从中作梗?” “当然不是,我家公子如今只想着与王爷你的女儿和和美美,哪有空操心这些。” 政举不公,局势自然如此,能怪得了谁。 莟娘盈盈一拜:“王爷,祝您成功,小女告退。” 她款款而去,舒亲王眸色沉沉,倏忽抬眼,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喉间发生一声轻呵。 “去把王侒叫来。” 高大的黑衣人嗓音嘶哑:“是。” …… 暗流汹涌,和顾让却没多大干系。 她的日子清闲,每日和赵开一起给府里的花松松土,喂鱼,吹风,赏月,小憩,读些闲书,从未有过的惬意。 只偶尔外出,或去应付时不时就要见她的舒亲王。 顾敛见她这般,紧绷的精神也会放松一些,时不时便来她府上坐坐,和赵开也渐渐熟稔了起来。 三人聊些风花雪月、家长里短,顾敛囿于政事,不经意间还是会流露出一丝焦躁。 京城外的行会闹得很凶,尤以潼州、单州、玛清州、阜州为甚,粮盐等商价飞涨,百姓怨声载道,州官隔几日便往京城递折子。 洋洋万言,其实通篇看下来只有两字,要钱。 国库充盈了没一个月,又空下去一半。户部往下拨钱,却无异于饮鸩止渴,一州的行会吃到甜头了,其他州不满之声愈发嘹亮。 崇文帝不知是采纳了哪位官员的意见,下令动用府兵强令镇压,于一些地方卓有成效,商价回稳,行会豪强也老实了。 然而没待松口气,潼州、单州、玛清州、阜州四州的商价又开始暴涨,短时间内竟飙到了一个奇高的数目。区区半月时间,百姓连米面都开始买不起,于是开始自发往邻近的州府迁居,造成的影响可想而知。 州官不得已,封锁了城门。 余下百姓被锁了生路,买不起,便开始硬抢,到后面一些青壮年干脆落草为寇。一时之间,竟演变到了匪患四起的地步。 土匪猖狂,劫财扰民,地方府兵却束手无策。 顾敛将这些动向一一说与顾让,心头异常沉重:“今日我看了州官递上来的奏折,他们已经开始向父皇请兵清剿土匪了。” 他眉头紧锁:“京中能调用的兵力唯有禁军和姜索阳麾下的神策军。” 可姜索阳年初带了部分兵力押送军饷前往边关,至今还没回来。禁军负责护佑皇帝和京城安危,同样不能轻易离京。 “不是巧合。”顾让道。 不论是四州□□,还是州官请兵,都像是背后有一只手在推动。 至于这只手的主人是谁,不言而喻。 顾敛下颌紧绷:“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等不及了。” 顾敛错愕了一瞬,开始飞速思考:“怎么会这么突然?” 顾让看向远处:“他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你我面前,就说明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只差一个合适的时机。” 而如今,这个时机已经到来了。 “他的戒备心很重,部下都隐在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