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于门前,乌发被雨丝打湿了些许,瞧着像睡下又起身,未撑伞便过来了。 顾让侧身让他进来,递了干帕给他。 赵开心不在焉地擦了几下。 屋里的茶水刚被换过,此时正热,顾让倒了一杯放到他手边。 瓷器带着融融暖意熨帖着微凉的手背,赵开低着眉眼,没有看顾让,片刻后轻声开口道:“你都不问问那些聘礼是从哪来的吗?” “你说过你很有钱。” 赵开端起茶盏,合在手心里,十指交错微蜷,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滑动,借以掩饰自己略有忐忑的内心,道:“那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有钱吗?” 茶盏其实烫手,他却无知无觉,虎口很快由粉白变得通红,顾让轻叹一声,伸手拿过茶盏,虚虚点了点他腰间,“你已经告诉过我了。” 赵开微怔,低头看着她点的位置,然后意识到那是他平日系挂白玉镂雕鱼莲形佩的地方。 去年初,他为了捡这枚玉佩跳进了湖里,顾让把他捞了上来。他曾两次试图将这枚玉佩赠送给顾让,顾让都拒绝了。 他没想到,光就那两次,顾让已经猜了个大概。 “当初我入齐为质,其实不止带了戚风,还有几个人,混在商队里跟我到了齐国。”他道,依旧不看顾让。 “我通过小鼠和他们联系,让他们做一些生意,这些年多多少少挣了些钱。” 顾让看着他,想起了前几日的事。 淡绿的水液自壶嘴倾泻而出,青瓷葵口杯升腾起滚烫的热气,中年人深邃的面容隐在白雾后,不太明朗地笑了笑。 “还没恭喜你,定亲了。听说这门亲事是你跪了半个多月求来的,怎么,很喜欢他?” “和你没有关系。” 中年人闻言也不恼:“怎么会没有关系,你这么聪明,想必也猜到国库亏空是我动的手脚,不妨再猜猜我是如何做到的。” 见顾让不搭理他,便自顾自说下去:“我能手握那么多朝臣的把柄,把控各州的税赋,全得一人襄助。” 他顿了下,略有深意地问:“你就不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此处是京郊别院,明明豢养了许多死士,却寂静到了极点。天上浮云缭绕,别院内唯一的光亮来自于廊檐下高悬的大红灯笼,阴影劈头笼罩,一直蔓延到顾让的脚边。 顾让的五感敏锐,能察觉到暗处有数不清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很警惕。 舒亲王在防备她。 她却不合时宜地想起自己错过了晚膳时间,嘴上问道:“谁?” 舒亲王平淡低哑的声音暗藏恶意:“你心心念念的小情郎啊。” 风停了,大红灯笼停止摇晃,时不时攀附上顾让衣摆的阴影也安静收回了爪牙。 “是吗。”顾让淡声道。 “你不信?”舒亲王没有在她脸上见到料想的诧异,略有失望地收回视线。 “为什么告诉我。” “他借由你出宫,只为了方便自已行事,”舒亲王道,“你是我女儿,我自然不忍心你被人蒙骗。” 顾让摩挲着腰间的铃铛,铃铛镂空,其上曲绕的纹路膈着指腹,“他为什么会和你合作?” 这话听着像她已经信了,舒亲王注意到她的动作,挑了挑眉峰:“各取所需罢了。作为交换,我会放他回绥国。” 顾让松开铃铛,拿起葵口杯抿了一口茶水,不发一言地起身离开。 荆欢守在别院门口,见状也抬脚跟上。 中年人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可娴已经死了吧。” 荆欢浑身一紧,看向顾让,手搭上了腰间的暗鞭,随时等着她的指示。 “偷梁换柱,”中年人似乎浑然不觉,“不错。不过既然他顶着可娴的脸,日后我要见你,就继续通过他好了。” …… 思绪回笼,顾让静静看了赵开一会儿,问道:“赵开,你想回家吗?” 赵开手指一颤,若是那被茶还捏在手里,此时应该洒了大半。 他有些慌乱地回道:“不想!” 他回答得太快,几乎未经思考,听着反而没什么信服力。 顾让神色未变,赵开抬眼撞进她眸中,却觉其中似有深意,没待看清里面包含的是何种情绪,她就已经移开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了。 她的左手被自己下意识紧紧抓住了。 他罕见地读不懂她此刻的沉默,愈发心慌意乱,觉得自己做了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