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吃痛出声,看了眼床榻上仍旧昏迷不醒的人,费力将手抽了出来,转动着手腕道:“你看,就是这样。” 男人看着枕边的铃铛,阴着脸没有说话。 女人见他这样,短促地讥笑了一声:“要不是你手下人没用,被她跟过来都没发觉,不仅没发觉还没认出她,一个劲地下杀手,她也不会直到现在还躺在这里。感谢这颗铃铛吧,要不是为了捡它,你手下人没一个打得过她。” 被谈论的人无知无觉,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微不可闻,若不是胸腔在微弱起伏,恐怕会让人误以为是一具尸体。 …… 顾让觉得自己被困住了,在一个没有日月星辰,天地都泛着幽蓝的地方,漫空都是无规则形状、大小不一的玻璃碎片,狂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裹挟着数不清的碎片刮向中央的人。 玻璃碎片是彩色的,厚的像琉璃,薄的像糖纸,边缘锋锐,打在身上时会留下一道又一道细长的伤口,不疼,反而泛着奇异的酸麻。 顾让往前走了一步,想要离开这里。 狂风无声咆哮,卷席着更多的碎片淹没她,似乎是在挽留。 顾让抬起的脚顿在虚空。她若有所感,看着手掌被割出的伤口,闭上眼坐了下来,放任碎片像暴风雪一样将自己吞没。 彩色的雪。 在无声无息中褪去了颜色,变成了最本真的模样。 …… …… 崇文帝十五年,冬日,大雪。 顾让踩过厚厚的雪地。 顾敛病倒了,她要去太医院取药。 雪是新的,脚踩上去的感觉非常柔软,但并不美好。不会发出沙沙的动听声响,而是悄无声息地往下陷,雪花被人体的温度融化成水,沁进布鞋里,夹着棉絮的高袜会迅速变得冰冷。 抬脚的时候,寒风一吹,雪水就凝固成冰,贴肤的袜子硬得像冰块一样,拽着人的脚往下坠,下一次落脚的时候,腿会陷得更深。 这条路一向没人清理。 顾让匀速穿过这条无人问津的宫道,雪地上两个脚印之间的间距几乎是一样的。 忽然,她顿了一下。 脚底的触感变了,不是松软的雪,像是踩在了实处。 顾让碾了一下,意识到是一只人手,小小的,不像成人。 她迈开脚继续走,又顿住了,回过头看见自己的脚腕上拽了一只手,从积雪里伸出来,上面都是冻疮。 顾让挣动了几下,没挣开,那只手拽得非常紧,手背上的冻疮被崩裂,流出血丝,滚烫的血暴露在空气中,很快凝结。 顾让蹲下身,开始扒拉这只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 她要去太医院取药。 那只手非常有力,但抵不过顾让。顾让成功掰开,正要起身,手被抓住了。 五指被死死掐着,裂开的疮口渗出更多的血,流进顾让的指缝里。 人血是温热的。 顾让看着这只手,迟钝地意识到,这只手的主人是在求救。埋在雪里,不被闷死也要被冻死了。 她再次挣开,积雪中伸出的手垂落,手指蜷缩着在雪地上抓了一把,却又无力松开,似乎是已经放弃。 顾让直起身,退了几步,然后跪地开始刨雪。 过了一会儿,她看见一个乌黑的脑袋和雪白的后颈。顾让伸手,揪着后衣领将人拔了出来扔到一边。 那人一开始没有反应,倒在地上不知死活,过了一会儿呛了几声,开始剧烈咳嗽,咳出了不少雪絮。 年纪很小,八九岁,鼻青脸肿,看不清原貌。 不好看,顾让心想。 赵开睁开眼,视线没有焦点,好半天才落到了实处。 朦胧之中,他看见一个瘦瘦小小的人站在自己跟前,皮肤有点蜡黄,嘴唇没什么血色,睁着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像一座石像。 还是破庙中饱经风吹日晒、雨打霜摧的旧石像。 “你叫什么名字?”他嘶哑地开口。 石像没有回答,转身走了。 “我叫赵开。”他道。 …… 顾让从太医院取药回来,踮脚将药包放在了桌上。 “回来了?你哥哥睡着了。”杨嫔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出来,看着顾让湿透的衣摆心疼道,“快把衣服换上。” 她放下手里的衣服,伸手要来抱顾让。顾让抱起衣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