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日后,顾让随着姜索阳的队伍抵达潼州。 崭新的堤堰矗立于江河之上,倒灌的洪水褪去,被淹没的屋舍重新露出地表,这场颠覆昌苏三县的灾难终于步入尾声,然而居功至伟者至今杳无音信。 福远的眼泪早就流干了,讷讷喊:“公主。” 顾让一行人连夜赶路,先是到了太守府,得知沈禾修几人在昌苏县后又立马赶了过来。 县令府的牌匾被洪水泡得稀烂,门前踏跺上的淤泥还没来得及清理,顾让看着憔悴的三人,道:“进去说。” 县令府内更是一片狼藉,散发着被水浸泡过后的独特的腥臭味,苏呈民局促地拿来几个新草垫放在潮湿的木椅上。 “六公主,姜少将,环境简陋,您二位见谅。” 几人都不在意,顾让甫一坐下,福吉福远便“扑通”在她身前跪下了。 福吉哭丧着脸道:“公主,奴才们没照顾好殿下,您罚我们吧。” 顾让按了按眉心:“那天发生了什么?” “那天……”沈禾修眼下青黑一片,显然这段时间都没睡好,哑着嗓子将事情叙述了一遍。 姜索阳听罢,沉着脸道:“这分明是早有蓄谋。查出冒充府兵的人是谁派来的了吗?” “是这儿最大的粮商,姓马。”沈禾修压着怒气道,“已经扣押起来了。” 姜索阳冷哼一声:“一介商贾竟敢谋害皇子,真是好大的胆子!”顿了顿又问:“都找了哪些地方?” “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沈禾修道,“就是找不到。” 姜索阳看了顾让一眼,问道:“尸体呢?” 他问的是顾敛的尸体,沈禾修静了一瞬:“也没有。” 福吉福远还跪着,顾让道:“起来吧,不怪你们。” 她一时半会也没有头绪,就和姜索阳带队从顾敛落水的地方开始找。天已放晴,水位下降后江水不复之前湍急,举目望去江面茫茫,白帆扬起。 ——那是府兵在顺着江流乘船一路打捞。 沿岸也有不少府兵在搜寻,野草被踩得陷进了黄泥里。 这样无头苍蝇似的搜寻已经进行了大半月,姜索阳询问过左右武卫首领具体情况后,走回顾让身边:“他们一直在沿江找,已经找到宝化那块了,再往下就是吴县了。” 他迟疑了一下,“如果五殿下真的被冲到吴县,恐怕凶多吉少。” “先去宝化找。”顾让道。 宝化县受灾面积要比昌苏小上许多,江水也更加平缓。姜索阳带的兵有小几千,井然有序地四散开,接着潼州府兵还未涉足的地方开始寻找,又派了一小支队伍拿着顾敛的画像去县城里挨家挨户的问。 顾让凭直觉挑了一个方向。 姜索阳虽打心底认为顾让并不需要自己的保护,但离京前崇文帝特意吩咐过他,便秉着为人臣子的本分跟着她往同一方向找。 找了大半天一无所获,顾让走的方向已经偏离了河道,渐渐往野林子去。 野林子离江边有好一段距离,怎么看顾敛都不可能被冲到里头来。姜索阳欲言又止,但一瞥顾让垂眸不语神思不属的样子,心里升起几分同情,没说出自己的判断。 他不认为能在这林子里找到什么,随意左右看了一圈,但这一看,还真看见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诶,六公主。”姜索阳弯腰捡起卡在树根里的青铜面具,示意顾让过来看,“这是不是沈家公子说的跟着五殿下一起跳水的那人的面具?” 面具只有半张,断口平整,像是被某种利器划断的,但看制式的确是荆欢的。顾让接过的时候没留神食指被断口划了一下,指腹瞬间多了一道豁口。 顾让捏着面具,视线却落在自己冒着血珠的食指上,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愣神。 姜索阳看见了,犹豫着掏出帕子:“包扎一下?” 顾让回过神,随手用大拇指指腹抹去血珠,道:“无事,接着找吧。” …… 距离宝化数里之外坐落着一个小乡村,山清水秀,形制相仿的瓦舍犬牙交错。 在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内,一清隽少年郎冷眼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两个壮汉,道:“你到底打算何时放我走?” “你的身体还没好全,需要再休养几日。”少年郎身后响起一道粗哑低沉的声音。 顾敛深吸一口气,回身看向坐于藤椅上慢悠悠泡茶的中年人。 中年人穿着一身灰袍,眉骨高挺,长相硬朗,然而眉骨下方一道横贯左右眼皮的狰狞伤疤却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