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绅漫不经心地转了下手机,点头:“吃。”
朱伊伊“啊”了声,好半天道:“……好。”
章博源也有些吃惊,“没想到贺总这么接地气,我还以为像你们这种成功人士不吃小店的。”
说不上是阴阳怪气,还是章博源打心底觉得贺绅与他们这种打工人隔着遥远距离,他这句话说出来听着有些怪怪的。
朱伊伊蹙了下眉头。
贺绅倒是神色平静:“伊伊吃,我自然也会吃。”
章博源愣了愣,没等他想明白,贺绅话锋一转:“吃什么口味?”
他磕磕巴巴地说了句“都行”,随后扭头问朱伊伊:“伊伊,你呢?”
朱伊伊怀孕忌口,饮食清淡。
她欲说话,贺绅已经起身,边往柜台走边道:“不吃香菜,少放盐,我知道。”
他今天穿得黑大衣,到膝骨处,长腿踩着皮鞋,在拥挤逼仄的小店里,衬得他背影愈发落拓。
与有些矮的店老板交谈时,还会弯腰。
谦逊,绅士。
朱伊伊缓缓垂下眸。
“伊伊你们上司还挺体贴下属的,不像我们校领导,总搞些官僚主义,官腔打的一套一套。”章博源感叹,“早知道不当老师了。”
朱伊伊笑了笑:“当老师也挺好的。”
两人的话题转向公司工作和学校老师的区别。
章博源说现在的学校形式主义太过,重点不放在怎么教书上,反而是写乱七八糟的形式上,反过来还要责怪老师教书水平不过关。
朱伊伊颇有所感,说公司也差不多,他们部门也有些老职员觉得资历老,就欺负新人。
聊了几句,贺绅点完单回来。
朱伊伊顺势闭嘴。
再怎么也不会忘记,贺绅是她的顶头上司。
贺绅手里提着一个银色水壶,拿过朱伊伊的杯子,添了满杯的温水。倒满,重新推回去,不过这次离朱伊伊的手远了些,“小心烫。”
朱伊伊指尖悄悄蜷起,小声说:“谢谢。”
-
热茶店的馄饨分量很小,味道确实不错,朱伊伊吃完摸了摸暖洋洋的胃,身心舒畅。
这时外面候场的人也少了很多。
三个人出发去观景台。
路上有几个冒冒失失的小孩儿奔跑,朱伊伊来不及躲闪,脚下又是薄冰,差点脚滑。
章博源准备伸手去拉时——
贺绅手臂一揽,将朱伊伊从外侧拨到里侧位置,“你走这。”
朱伊伊心有余悸,扶着他的胳膊没敢放开,“这里防滑吗?”
“嗯。”
“好,”她乖乖道,“那我走这边。”
习以为常的对话,加上自然而然的动作,好像两人这样相处过许多遍。
若有似无的气场不容许其他人插入。
章博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顿在半空的手收回。
刚刚那几个横冲直撞的小孩儿停下来,都是些小萝卜头,其中一个扎着两小辫的小姑娘,红着脸道歉:“对不起姐姐,不小心撞到你了。”
朱伊伊最喜欢小女孩儿。
软软的,肉乎乎的,像个白白胖胖的汤圆。
她半蹲下来,笑着捏了捏小女孩儿的脸,“没事,不过以后都不可以乱跑,这样会撞到别人的,知道了吗?”
小姑娘重重点头:“嗯!”
头上的羊角辫也跟着一甩一甩,像个天线宝宝。
朱伊伊心里软成一滩水。
“姐姐,”小女孩儿抓住朱伊伊的手,晃了晃,无辜又单纯看向贺绅,“这个哥哥长得好帅帅,是你的男朋友吗?”
朱伊伊的笑容僵在了嘴角,不知作何反应。
她偷偷瞄了眼旁边的人。
贺绅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唇角扬了扬,弯下腰摸了摸小女孩儿的脑袋,温声道:“爸爸妈妈喊你了,快去吧。”
小女孩儿挥挥小手,奶声奶气地说了声再见,撒丫子往父母边儿上跑。
“小孩儿童言无忌,”朱伊伊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踩雪,“贺总别放在心上。”
“小孩儿童言无忌,但也只说真话。”贺绅单手揣兜,俯身靠近,用着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道,“前任的关系也算男女朋友吧。”
朱伊伊:“……”
乘电梯到五楼观景台。
前不久的人潮已经散得差不多,五楼的人更少。
地势高的地方风呼啦呼啦地吹,朱伊伊拢了拢围巾,把羽绒服拉链拉到最高,顶着狂风靠近最外的廊亭。
2018年的第一场雪降落在宣州。
漫天飞雪,簌簌吹落。
观景台下是宣州的镇市之水,宣江,水流清澈,摇橹船在水面缓缓滑行,两边古色古香的建筑宛如仙境。
“哇,好漂亮啊。”朱伊伊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惊动了这副雪景。她伸手出廊亭,掌心接了一片柳絮般的雪,轻轻一握,就化了。
她赶忙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
拍好照片,手也冻得通红,放在嘴边哈气暖暖。
冰冷的雪天,镜片蒙上淡淡的一层雾,贺绅摘下眼镜,折叠,放进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