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你是谁啊,军事重地胆敢随便……” 天下缓缓转过头去,最初只是将目光聚集在那人脚底踩得尸体上,而后她目光一寸一寸上移,森森地盯住了那个小兵。 心里有了杀气的人,眼睛里是能看出如狼一般的煞气来的。 那人被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没敢上前去。就听见她开口说,“这一城的人,为国尽忠到死,你没资格拿他们的东西。” “——————给我滚。” 梁军死了,张睢死了,他的兵也死了,安安死了,老板娘死了,客栈里的人也都死了。 全都死了。 在这尸山血海之中,无人是胜者。 而那些被吃掉的、被烧掉的无辜之人只是一种代价而已,根本就不值一提。 谁会记得那些被吃掉的人呢? 没有人会记得的,所以只能由天下来记得。 “这些人的命,天不管,地不管,官不管,好、那我来管!” 她从尸体堆里站起来,把那些尸体一具一具地挪到一起,然后在旁边开始挖坑。这城里的尸体太多了,她也分不出哪个是武定人的,哪个是梁军的,他们被烧死之后被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一块黑焦,捻开来就是一抔细沙般的灰。于是她就全拖到一起,都一并埋了。 人很多,她处理了好久好久。挖坑挖到一半的时候,有个穿着一身红黑色衣服,眉间印有红色云纹花钿,且用红绳绑额的男子走到了他身后。他穿的不是岐国将士的衣服,似乎是个路过的人,长发用发冠高高束立。 他没有打扰天下,天下也就没管他。过了一会儿,他出声询问,“武定一战已成定局,他们也已经死去了,这么做,有意义吗?” “有。” “这个城里有一个特别宝贝自己虎头帽还的小男孩,他拿自己最宝贝的布娃娃问我,他把自己最宝贝的玩具送给我,我能不能保护大家,他死了。” “还有一个糊涂的将军叫做张睢,为了尽忠死国,做了那个倡导大家人吃人的恶人。将自己的小妾推上台亲手杀了给大家吃。” “还有一个年过八旬的叫做许远的老人,在大家达成吃人决定的那个晚上,开玩笑地和大家说自己的肉老,但也能填个肚子,莫要嫌弃。” “有一个叫做江淮阳的年轻的守城小兵,他喜欢的姑娘刚刚答应他的提亲,本来打算下个月举办婚礼的。” …… 这些人,她可以一路说下去。 “这些人曾经的亲朋好友在乎。我、也在乎!” ————他没有出声认可,亦没有出声否认。但他走到天下身旁,加入了一起处理尸体的工作。 将尸体全部下葬之后,天下看着那堆起来的小山,无比冷静地喃喃道,“这狗屁王八蛋皇帝哪里配有这么一城守将和百姓为他卖命啊。” 她已经没有了在歧王府的愤懑了,因为无论如何,这些死去的武定百姓都不会再回来了。 她转头看着那个帮她一起埋尸体的年轻男子,心里生出些微末的好感,说,“谢谢你帮我一起埋葬他们。” “你有纸笔没有?”她想了想,“算了,估计出门也不会带纸笔。” “你要做什么?”那人问。 “昭告天下。”她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大块布,那衣服经历了那么多天的风餐露宿日夜奔波,本来也就破烂不堪了。而后她又用水月在自己手上划下道口子,以血为墨,在那衣衫上一笔一划的写———— 「武定城之民,以两万人之力抵御梁国六万人之师,无人支援,弹尽粮绝。罗雀掘鼠,易子而食,析骸而爨。人知将死,人心终不离变,而莫有叛。于梁军破城之日,以火焚城,同归于尽,为国而死,是为英烈。」 然后,她随手拿了一把刚刚从尸体上扒下来的残剑,将它连同那张血书,一剑钉在了武定的城门上,一整把剑几乎全都埋进了门内,把整扇铁门都贯穿了,剑气经久不散。 “岐国的人民不会知道的。”那个男子只是有些悲哀地看着那纸血书。 “无所谓。”她知道弃了一座城,以两万换得六万梁军全军覆没的事儿对冷血的帝王而言不是难事儿,也深谙这讨得了便宜的君王不会让动摇民心的传言散出去,“我知道歧王不会让这传言传的多远。那些我管不着。我只管写我知道的,任谁看了,让他们的良心,自作评说去!” 岐国的百姓只会知道他们打了大胜仗,将梁军杀的片甲不留,民心稳固,歧王出走的谣言不攻自破。 这整整一座城的人呢?到最后就只剩下了一把孤零零的剑,可能会被说成是英烈,在尘归尘土归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