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多民众的城池面前,这些士兵怎么活?剩下的百姓怎么活?你以为你是谁?会点江湖功夫就真把自己当英雄了?” “一言定城生?一言定城死?” “送人出城?要是有那个本事,这敌军早就被击退了!你以为攻城是什么?这六万人全站在城门一侧给你当摆设?”他指向右边,“城东!” 然后左边,“城西!” 然后是前面和后面,“城南和城北!” “哪一侧不是围了几万的兵力,拿什么能送百姓出城?!” “梁军与我军已经结了血仇,开门定是一死。” “我张睢最后再掏着心窝子地问诸位一句,”张睢此刻脖子上暴起青筋,一路红到了耳根子,“是愿意重伤奄奄一息的时候给个痛快充作军粮,还是愿意城破之后看着妻女轮流几十遍自己作壮丁凌虐至死?” 他用着自己作为守将最后的那点尊严和信念,再加上一两连半斤肉也买不到的不值钱的灵魂,“守城是死,投降亦死,要等死,也当死国!!” “放屁!!”天下这是脸也一路蹭蹭的红了上去,她觉得冷冰冰带着血腥味的风在吸气时候毫不留情的灌进她沙哑的嘴里,“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 普天之下的为人之本要比国家更重要,因为那是万古不移的人伦秩序,而国家只是百年一变的易姓改号。人为百兽之长,而非野兽,正是因为那些镌刻在骨子和灵魂里的道德仁义,即使是匹夫,也应当以捍卫人伦秩序为己任。 “————知保天下,然后知保其国!保国者,其君其臣谋之;保天下伦理道义者,匹夫皆谋之!!” “狗屁!那不过是因为这不是你的城,也不是你的国!”他指着天下的鼻子骂,“生死存亡,还谈什么人性?谈什么伦理人权?!” 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一个女人的生命,是何等的渺小。在这六万养精蓄锐的梁军面前,这武定两万人的生命,又是何等的渺小。 而就是张睢这么顺着心意的一吼,让天下突然愣住了————是的,这确实不是她的城。如果在这里的是无双城……那当是先死她天下。为城死,她是愿意的。于是她有些恍然明了了。她其实心底是明白的,仗打到了这个地步,全城的百姓已经在用自己的行动表达死守的意愿了。吃人这个头是张睢开的是不错,可是允许、默认、实行了这个决策的,是武定城的全体成员。 “我张睢,即使吃人,即使被吃,也绝不会向叛军妥协!”她愣着神的时候,张睢将手中的军令高高扬起,“我张睢格局就那么大,要死,为国死!” 他这一声怒号,要比战鼓的号角更激荡人心,“诸君,可愿与我,守一城,捍天下,以千百就尽之卒,战百万日滋之师!同仇敌忾、杀身成仁?!” 他振臂高呼,“诸君可愿?!” 人群中有人啜泣,也有人小小地呼应他。天下看过去,觉得那些怀抱婴孩的妇女在哭,骨瘦嶙峋的老人在哭,拖家带口的壮丁亦在哭,那个已经弹尽粮绝的守城将军亦在哭,好像所有的人都在哭,哪怕他们并没有流泪。 那声小小的呼应,从微不可闻的「为国死」,到后来呼声越来越大,千百人参差的声音被最终汇聚成一声胜过一声的呼喊,这其中有声音嘶哑的老人家,也有今日当班的守城士兵,亦有泣不成声的妇女。 他们喊着———— “愿为国死。” 那个最先被推上来的小妾,天下尚且不知道她的姓名,她听着一众人的「愿为国死」,麻木地跪了下来,她抬头,看见她夫君扔在高台上的半截断剑。 她是明白的,她是牺牲品,正如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变成牺牲品一样。于是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送了和她相守十余年的相公最后的一个礼物————天下眼睁睁地看着她,拿过了张睢的剑,对着脖子自刎而亡。 她最后倒地的方向对着张睢,张睢也看着她。天下看得到她的嘴在动,看着那唇语,她依稀在说…… 「君为忠臣,吾有何罪? 」 ————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当一个牺牲品,以一块鱼肉的姿态死去了。 更可悲的是,这个时候,在众人全都饿的前胸贴后背奄奄一息的时候,攻城的战鼓又如暴雨般响起来了。 —————————————————————— 有大量想说的话和伏笔 详情见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