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才隐约记起好像是有这事儿。
当时小儿子把人带到别院里他还嘱咐过两句,让侍从们盯着点小少爷,可别沾染了不干不净的女人,染上病。
至于那哭喊着扒拉着门框的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他一点也不在意。
看着身段样貌虽然不错,但穿着打扮明显便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只要小儿子开心便成。
哪怕后来那姑娘的姐姐吊死在了衙门门口,他也只是送了礼将此事就这么压了下来。
而今日……这漂泊了两年的怨灵终于找上了门。
他都没想到如今还会有人提起这桩陈年旧事。
莫非他在不知情的时候哪里得罪了哪个世家,对方才翻腾出了这些事儿来警告他?
只一会儿刘尚书的里衣就被冷汗尽数打湿,汗涔涔地贴在后背上,无数的猜测一一闪过,须臾间心思百转。
这些罗织起来的罪名……可足以把他的九族全诛一遍了。
“臣教子无方,”刘尚书当即咣当一声把头磕在地上,声泪俱下,“还请陛下责罚。”
“只是——”他颤颤着话音一转,“婉儿身处后宫,未曾知晓家中兄弟所作所为,还望陛下广开恩典,念在夫妻情分,勿要迁怒于她。”
站在后头腆着大肚子的福喜听他这么一说倒是点了点头,有些欣慰刘家人也不全都蠢到没救。
至少刘尚书还是长了脑子的。
萧俞焦虑地在御书房内踱着步来回走动,一想到今日巡游时那从人群中冲出,递出御状后一头磕死在了石地上的青年,以及之后纷至沓来的折子额头就开始疼了。
刘家的许多所作所为他自然是清楚的,只是到底是自己唯一的亲信,萧俞并不想动。
毕竟很多事情他还需要暗中通过刘家去办。
若只是暗中递上来的御状,他自然可以替刘家瞒下,如今西北战事焦灼,静王萧子衿的手伸不到那么长,可是现在实在闹得太大了,整个鄢都沸沸扬扬,满朝文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即便有心包庇,也不过是扬汤止沸,哪怕压得住朝堂,压得住天下的悠悠之口吗?
福喜看着萧俞气得铁青的脸,又胖又圆的脸上挂起喜态的笑容,似笑非笑地开了口,像是一根落在萧俞身旁的定海神针:“刘尚书,你这可让陛下好生为难。光是私下买卖官盐这条,按律可当斩。”
“臣知道。”刘尚书连忙又一磕头。
福喜慢悠悠继续问:“刘小公子在家中可受宠?”
“这……”刘尚书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到底是亲生的老来子,一时半会儿也舍不得。
“大人可要想清楚了再开口。”福喜提醒道,“一人和一族,得学会有舍才有得。”
刘尚书听懂了他的暗示,一咬牙又重重磕了一个头:“犬子无知犯下滔天大罪,任凭陛下处置。”
福喜满意地拍拍肚子:“此事就到刘小公子这儿为止,至于那些银两田宅……如今国库空虚,刘尚书大抵是知道怎么亡羊补牢的吧。”
刘尚书连忙回了一声“是”。
萧俞停下来看了眼福喜,见对方冲自己点点头似乎已有了主意和打算,心下有些安定了。
他不知多少次庆幸,祖父至少给他留了一个福喜。
萧俞头疼地冲着刘尚书一挥手,语气相比起最初软了不少:“行了,退下吧,闭门思过半年。”
刘尚书带着死里逃生的庆幸忙不迭爬了起来,告退后踉跄着走了,脚还有些发软。
他匆忙出宫上了刘府等在外面的马车。
车夫小声问:“大人,是回府吗?”
刘尚书疲惫地一点头:“回府,走人少的路。”
车帘子一遮,他在车厢里舒了口气,这才有空抬手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
别院里,文绮看完信件随手将信纸丢入了火盆,看着火舌将纸张一点一点吞没,眨眼变成了黑色的灰烬。
挎着药箱的大夫从隔壁房间出来,往左手边一拐就推门进来了,身上手上都还沾着血痕,衣角处的痕迹已经转为了深色,不细看都看不出来。
大夫惋惜地摇摇头,同坐在案几前的文绮叹了口气道:“姑娘,顺子没救回来,他磕得太重了,当场人就没了。”
文绮默然盯着火盆好一会儿,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在给姚顺下达这个命令之前她就曾经同对方说过——
“若是想要瞒天过海将此事彻底闹大,怕只有你当场撞死了才行。”
坐在她对面的姚顺毫不在意地笑起来,甚至有几分如释重负:“我小妹是被刘孝害死的,我大姐是为了讨公道吊死在衙门口的,可结果呢?如今我能给她们讨个公道,便是死了又何妨?”
“这一年多,我一直在想……我苦读数载无一功名傍身,家中姊妹有冤无处可诉,有恨无处可发,两老痛失爱女含恨而终死不瞑目,一家五口只留了我一人苟活于世,有什么意思呢?”他带着淡淡的笑意舒了口气,“如今终于有了翻出此案的机会,于我而言是幸事才对,姑娘。”
文绮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解他——她也不知道活着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