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卧室没有开灯,女孩独自蜷缩坐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身子。
衣柜上挂着米花高中的校服,书桌上是写到一半的作业。
屋外传来碗筷摔落在地的声音,女孩猛颤了下,把自己裹得更紧。
女人的惨叫声响起,伴随拳头落在肉上的声音。
女孩听着屋外的惨叫和求饶声,死死咬住下唇。眼泪悄无声息沾满脸庞,视线被模糊,女孩哭得五官变形,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按照以往经验,这场暴力会持续十分钟甚至更久。
女孩曾试图阻止过,但她才高中,结果往往都是被生理上的父亲按在地上猛踹。每到这个时候,母亲就会扑过来挡在她身前,然后被打得更惨。
至于离婚……
她的母亲已经被困死在了这段失败的婚姻里。
日本崇尚让女性回归家庭,多数女性婚后过得好不好,都在于丈夫是不是人渣。
严峻的求职环境;同样的付出换取更少的薪酬;被关闭的上升通道……离婚后,脱离社会多年的女人也很难再找到工作。
虽说日本法律保护家庭主妇,即便离婚,在找到下一任丈夫前,前夫需要每月固定汇出赡养费,但这笔钱无法支撑养育孩子,法院也绝对不会把孩子判给生活困难的母亲。
只要丈夫牢牢控制住孩子,身为母亲,除非她能狠下心来不管孩子,不然很难从暴力困境中逃脱。
东京已经入夏,窗外下着小雨,女孩裹着毯子瑟瑟发抖,手脚发凉。
妈妈的惨叫比她看过的任何恐怖片都要恐怖,直戳灵魂深处。
“杏里,不可以出来!”
伴随着凄厉的哭泣,母亲不时呼唤着女孩的名字。
女孩——或者说杏里,她抬手抚上凸起的右额骨。
上周父亲工作犯错,被上司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下班后,心气不顺的父亲再次对母亲动手,杏里冲出去保护母亲时被父亲揪住头发,重重一掌扇在脸上,淤青至今未消。
门外是母亲持续不断地哭泣和惨叫,杏里头一次痛恨自己是女性。
如果她是男孩子,就能冲出去保护妈妈了。
嗡嗡。
手机震了两下,是杏里的同学。
「善子:杏里,我和爸爸说过了,你要不要来我家住几天。」
「小春:不然报警吧。」
「善子:没用的,我爸爸就是警察。就算报警让杏里的父亲坐牢,也无法完全改变现状。」
「小百合:杏里不然你试试幽灵警察吧,听说很灵的。」
幽灵警察?
杏里隔着模糊的泪幕看向群消息,她试图回复,但泪水打湿屏幕,湿热的温度让触屏不受控制。
她用衣袖擦掉屏幕上的眼泪,又用力吸了两下鼻子,抽泣着输入文字:「可是不会下地狱吗?」
「小百合:嗯……我也听说了。许愿的人会被幽灵警
察抽走一半寿命,还会因此被诅咒看到恶鬼,死后也会下地狱。」
「善子:那你还推荐这种馊主意给她!」
「小百合:那你还有别的办法吗!伯母上周才被打到肋骨骨折,再这么下去,她会死的!」
「小春:但那可是恶鬼,你们没看过咒怨吗,会出事的……」
群聊短暂地陷入争论,杏里擦掉眼泪,退出聊天框,打开了手机浏览器。
她很快搜索到幽灵警察的页面,输入信息后停住。
全黑的界面散发出一种无法名状的诡异感,寒意顺着握住手机的手窜向全身。杏里顿住动作,莫名感到恐惧。
半年前,东京开始流传幽灵警察的故事。
传说中的八条腿的涡轮奶奶,扇大逼斗的后座乘客……最近又出现了新传闻,穿着西装的卷发极道恶鬼。
虽然不明白卷发极道恶鬼是什么东西,但日本范围内的恶灵传说大都阴森可怖,不是贞子就是伽椰子。
杏里怕鬼,是少有的能为鬼屋工作人员提供情绪价值的人。她在鬼屋里叫得有多惨,NPC吓她时就笑得有多欢。
手机铃声忽响。
群聊里的人注意到杏里很久没有冒泡,连忙派代表打来电话:“杏里,你该不会真的向幽灵警察许愿了吧!?别想不开啊!会被在灵魂上留下烙印的!”
“可、可是……”
“听说许愿之后会有恶灵上门!你千万别做傻事!别听小百合的!”
杏里抿唇,面露难色。但门外倏然响起嘹亮的尖叫,杏里一激灵,手机从手中脱落。
杏里曾在网上刷到过火灾被困现场,视频里的惨叫声让她做了好几天噩梦。
人类直面恐惧和绝望时的惨叫能勾出人类最原始的恐惧,那是一种直达心底的灵魂震撼。
杏里的母亲,刚才发出了一声痛苦的、足以勾起杏里原始恐惧的哀嚎。
大脑陷入空白,朋友劝阻的声音变远,直至消失,只剩下嗡嗡耳鸣。
回过神来时,浏览器上已经只剩「愿望已接受,等待审查」九个大字。
杏里愣住:“诶?”
手机那头传来朋友的惊呼:“杏里,你该不会真的许愿了吧!?”
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