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曲畔猛然回头,一双沾满泥垢的军靴出现在眼前。
视线沿着军靴上移,军裤脏污,军装淌水,脸色苍白憔悴,眼下淤青浓成两团墨色,看起来狼狈不堪,身姿却依旧是熟悉的挺拔。
他第一次如此出尔反尔,撂完狠话就后悔了,返回酉庄后他一直站在雨中的屋脊上望着她,心疼她的仓皇无措,恨自己竟然让自己的妻儿陷入如此艰难境地。
楚汉良伸手向曲畔,曲畔将手里的铁盒放上去。
手上一沉,楚汉良感觉重量不对,低头看到手里的铁盒哭笑不得。
他想牵她的手扶她起来,她却以为他要证物。
曲畔,“你看看这个铁盒,熟悉吗?”
楚汉良视线从曲畔身上落到铁盒上。
天光昏暗,烟绿色铁烟盒上的大前门香烟隐约可见。
用枪杀和炸弹恐吓曲畔的是姆妈,六年前就能将他算计得如此周密之人,肯定是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人……
真相呼之欲出,楚汉良与曲畔同时想通了其中关窍。
曲畔语气决绝,“如果真的是你姆妈所为,我绝不原谅。”
楚汉良面色沉郁,“如果真是姆妈,我一定给你们母子一个交代。”
毕竟是楚汉良姆妈,如何交代,难道要楚汉良亲手杀了自己姆妈吗?
“都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姆妈就算不是君子,手段也太下作了些……”
连自己的亲儿子都算计,怪不得阿爸阻止她嫁入楚家,不只是因为家庭关系复杂,还因为楚家主母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曲畔话说得难听但也是事实,楚汉良把铁盒放回原位,脱下身上风氅裹紧曲畔,打横抱起冲进雨里。
送曲畔回了庄子后楚汉良便走了。
曲畔相信,楚汉良比她还要急着查清楚真相,而她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雨连下了三天才停,雨一停,曲畔便带着李聪和秋菊一起去了县里。
柳珍世代从医,没有留洋进修西医前是县里最有名的接生婆,留洋归来成了县里唯一一家医院的妇产医生。
当年曲畔生产前,楚汉良特意接柳珍去给曲畔接生,这些曲畔是知道的。
柳珍对曲畔极有印象,见到曲畔立即认出了她,听曲畔问孩子有无体貌特征,反问曲畔。
“夫人不记得,难道先生也不记得?”
曲畔无视对方莫名的敌意,拿出一个红包放到桌上。
“请柳医生告知。”
柳珍眼带不屑,“时间太久,记不得了。”
曲畔定定看了柳珍数秒,看得柳珍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怎么,你记不住的事反倒要别人帮你记着,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何况你的孩子是死了吗,不会自己看?”
曲畔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楚小满就是她的亲儿子,但她不想自己心里横着根刺,所以才来找柳珍取证,却被柳珍触了逆鳞。
“收回你刚才的话……”
曲畔面色如常的命令,让柳珍的轻蔑更盛三分。
“我收回什么,你连你自己孩子都不了解,还得跑来问我这个外人,我说的哪句话不对?”
曲畔收起红包站起身,居高临下晲着瘦巴巴的柳珍。
“你应该庆幸你是个医生。”
说罢,曲畔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柳珍嗤笑,“连个姨太都不是,还来这里跟我摆阔太太的威风,真是笑话。”
其他患者自然得捧着柳珍,附和柳珍跟着骂曲畔,秋菊听见要骂回去,被曲畔抓着手腕牵走。
柳珍下班后独自往家走,记起女儿要吃炖排骨,拐去市场买了排骨和菜,拎着抄小路回家却被突然出现的曲畔拦住去路。
见是曲畔,柳珍讥诮,“怎么,又想给我红包了?”
曲畔颔首,“是啊,不知道多少才能买柳医生开金口?”
柳珍白了眼曲畔,“十万。”
“十万啊……”曲畔勾唇,“可以。”
柳珍一怔,随即大笑起来。
“你一个乡下村妇,还十万,我看你连十……”
剩下的话被枪口堵住,柳珍圆瞪双眼。
曲畔道,“十万买你一条命怎么样?”
柳珍失笑出声,“你哪弄来的,跟真的似的,你以为我会信?”
曲畔瞥见远处秋菊朝她摆手,收起枪,“你最好别来求我。”
柳珍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求你,你也配。”
突然,柳珍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看到曲畔坐进车里,而车后座坐着她的女儿赵瑗。
柳珍慌了,快步朝车子追去。
李聪开车驶离,速度不快不慢,任由柳珍怎么追也追不上,却又不至于跟丢。
围着县城转了圈,曲畔从赵瑗口里基本了解了个大概。
原来,柳珍看上了楚汉良,想让女儿赵瑗嫁给楚汉良,却被楚汉良坚决拒绝。
柳珍为曲畔接生时,故意折腾曲畔,让曲畔出现假死症状。
本以为曲畔死了,楚汉良肯定会娶赵瑗,谁知,楚汉良突然凭空消失,她去庄子上找了好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