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宇宫。 前殿内仍旧昏暗,许千度见陵明一直站在那里,便坐得有些不安心。 她起了身,努力做出一副庄重识礼的模样:“多谢仙君为我……” “不必起身。” 陵明抬了手,食指冲着许千度凌空一按,她的双腿立即不由自己掌控,等反应过来,已然坐回了矮凳上。 许千度的一颗心激动得砰砰直跳,好像陵明已经答应收她为徒似的,不住地暗叹自己眼光颇佳。 这般隔空操纵他人身躯的法术,从前只听父君说起过,今日亲眼见了一回,当真是厉害得紧啊! 黑暗中,她望见陵明将一瓶子药尽数洒在一条白灿灿的绫带上,指尖又是一动,那绫带霎时朝她飞来,不过一息就将她的双目蒙住。 一股冰冰凉凉的清气钻入她眼中,只缓缓绕了个圈,她便觉得这几日来的酸涩缓解了大半。 陵明指尖一动,殿中的滚灯亮了起来。 他冷眼盯着许千度,突然开口:“你从魔界过来,须得几日?” 蒙着绫带的许千度恭声道:“六日。从前我听父君说,魔界同仙界之间隔得有些远,但却比人间同仙界近些……” 在她回话间,陵明双手复合,展开时捏出一个莲花诀,将一道灵力悄无声息地送入她体内。 “……但是天界和魔界之间有约定,不能互相踏足,几十万年了,这条路也没几个走过,所以我就不知道要带上几日的干粮,干脆背了一个月的,结果昨日发现全都馊了……” 许千度还在认真地滔滔不绝,丝毫不知那灵力已然在她体内流转了一周,又回到了陵明手中。 陵明眉头紧锁。 方才他使出的是探查他人神识的法术。 许千度身为一介魔尊,突然登上天界,又在几日便内得了众仙家的赏识,细细想来,颇为怪异,他不得不暗中提防。 带她入浮宇宫的目的就在于此。 凌霄殿上仙家众多,他不好出手探查,谁知这小魔尊突然流了血泪,真是给了他一个天赐的良机。 可带她入浮宇宫的目的却远不止此。 便是帝君和孟章也不知道,许千度的眉眼竟与他那位凡人发妻颇为相似。正是因了这一点,他才会在初见许千度时,道心不稳,差点当众着了相。 他必须查一查她们到底有何关联。 一路上抱她来的时候,他便暗中摸清了她的七窍,方才又探了一遍神识,但都没有发现半点怪异之处。 他沉吟片刻,又问许千度道:“你降生时,魔界中可有异象?” “这个……我还真没听父君说过,不过,我从小就想着来天界,不知道这算不算……” 趁着许千度又开始长篇大论,诉说自己对正道的向往,陵明再次捏诀探查。 一时间,前殿内灵力飞动,灵光烁烁,绕着许千度打了不知多少个转。 才一盏茶的功夫,陵明就把三十六般探查术一一使出。可令他大感困惑的是,费了这般周折,竟不曾在许千度身上发现哪怕一丝半丝的疑点。 但这反而加深了他心底的怀疑。 眼下只有七情身和魂魄还没查过。 魂魄过了阴司那一关,想来应当无错,可这七情身却大有玄妙。 当年陵明历劫结束后,他那发妻不过十九岁。 他偷偷去司命殿翻过她的命簿,一生安稳,只是未曾再嫁,直到八十九岁上才孤独离世。 但他等不了那么久。 他私自破了她的七情身,取出了“怒”,又只身去了忘川,捞出那些留在河底的残魂残情,和那份“怒”合在一处,拼凑出一个带有妻子气息的假魂,想用它代替自己的夫人继续轮回。 原本的那个魂魄,会因为七情少一而无处轮回,他便可以偷偷将这魂取走。 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也暗中寻了能做仙胎的诸般药材灵宝,亲手设计了妻子的死局,只等同她在天界团聚。 谁知,她竟提前死了,连魂魄也无处找寻。 如今突然出现一个与她眉眼如此相似的魔尊许千度,陵明怎会不想避开仙众,细细探查。 许千度的话在殿内不曾停过,可听在他的耳中,却犹如风过。 这小魔尊虽然与他发妻长相相似,但陵明知道,许千度不是他的妻子。 他那位夫人虽然言行有些古怪,常说些他听不懂的话,但却活泼爱笑,对什么都好奇,见了热闹非要拉他一同瞧瞧。 但许千度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