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桶里水八分满,没人提前离场,甚至意外的没人酒醉。
胡彦撑着膝盖直站起来,去点歌台给自己点了首歌。
很老的一首歌,《风云2》的主题曲《风云》,屠洪刚唱的。
往日这种要唱歌的局,路梨矜总会唱两首自己喜欢的,这是她第一次听胡彦唱歌,也是最后一次。
“……哪有常胜无敌,哪有人儿不去。
哪有无终的曲,哪有不散的席。
只有情深似海义无边,任凭云散风聚。”
胡彦唱歌有点儿跑调,烟嗓压得很低,毫无技巧,全是感情,路梨矜不知道为什么想哭,泪在眼眶里打转,被长睫撑住。
他们其实没什么太多的交情,胡彦对路梨矜不错,是因为她是叶清学妹、是楚淮晏心头好,然世上爱屋及乌,原本就是双向。
歌很短,胡彦愣是唱了两次,他背对着众人唱,唱完径自推门离开,背影萧索寂落。
路梨矜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胡彦伸右手,轻摆告别的姿势,洒脱得看不出是在道别,反倒是和旧时说,“明晚再约一般。”
一生中能有几个舍不得结束的夜晚?
这夜就够得上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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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还住在万寿路部。队大院的只有甄乐奶奶,门口的警卫换了一茬又一茬,如今值班的已不认识楚淮晏和应慎行,大家走流程在门口做了详尽的访客登记才获得进入的资格。
彻夜未眠,毫无困意。
路梨矜被楚淮晏牵着往前走,顾辞陪在应慎行身侧,而甄乐没有带依依,孑然走在最前。
他们停在棵参天的银杏树下面,路梨矜追随着楚淮晏的视线抬眸,视线聚焦在高处的枝干,斑驳的痕迹上。
被风霜雨雪摧残过后,刻痕仍深邃,可辨字迹。
——相看白刃血纷纷,死节从来岂顾勋!
高适最杰出的边塞诗,壮怀激烈,落款是四个人的名字。
胡彦、楚淮晏、应慎行、甄乐,时间是1999年5月8日,一个有血性中国人无法忘记的时间,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被轰。炸。
少年时代曾发誓许诺如祖辈那般报国,不死不休,十几年后,在各自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物是人非难斩断,唯有泪潸然。
甄乐的泪涌出眼光,顺着流畅的下颌线滑落,路梨矜给她递纸巾,轻声安慰道,“下雨了。”
“嗯。”甄乐揉红鼻尖,“下雨了。”
天随人愿般,有细雨纷扬而下,路梨矜终于肯借着这场连绵的雨,放肆积攒一夜的泪。
暴雨有预兆,惊雷后是倾覆天地般的兜头而下,细雨绵密不知何时来何时停,像是锈蚀,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被腐蚀殆尽。
雨中站了许久,楚淮晏机械又体贴的抱路梨矜洗澡,耐心的为她吹干头发,然后自己坐在窗边抽烟。
一夜未眠,下颌冒出青茬,摸上去有点儿扎手,路梨矜拥着空调毯,凑到他旁边,楚淮晏反手掐了烟,伸手去抱她。
路梨矜跪坐在他身前,从遍布红血丝的眼底看到同样憔悴的自己,她叹了口气,从额头吻到眼睑,再到高挺鼻尖,略过嘴唇,最后落在喉结,把自己的脸埋进楚淮晏颈窝。
密不可分的抱姿,野外幼兽互相取暖过冬夜的方式。
良久后路梨矜听见楚淮晏开口,嗓音喑哑,恍若含了满口的沙砾,艰涩讲,“我认识胡彦三十年,从记事开始,我们就是兄弟。”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路梨矜如是应。
谁能以绝对的理性,来压制感性?
白日落下的春雨连着下了三天,下到整座城市都被泡的筋骨酥软,霉斑在帝都开始有生存空间。
这夜过后胡彦就消失了,大家默契的对他的事情缄口不言,隔了半月后就又开始如常寻欢作乐,无关凉薄与否,只是少了谁,人生都要继续,总不能哭丧吊唁半辈子。
路梨矜再看到胡彦的消息,是很久很久之后,在高铁站随手买的报纸上,相当有排面的占据了大半夜的版面。
她曾揣测过,胡彦大概率是操。控股市这种罪名,金额过大,逃不掉,却也不会太久,只是仕途和声名都到此为止。
但实际上比路梨矜想象中更大,大到那时楚淮晏他们的爱莫能助究竟有几分绝望,已不可知。
只能判断胡彦行事绝没有和大家打过提前量,他一个人做事,一个人担,徒留亲友伤心。
胡彦的罪名是利用职务之便侵占国家土地资源,致使国家遭受特别重大损失,接近顶格的六年。*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往事到底已矣。
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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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四年夏,学士帽的帽穗被校长轻轻拨动,路梨矜在央音五年的学习生活宣告结束。
她跟尹悦华约了摄影师跟拍合照,最后一次穿过熟悉的林荫小道,默契的在食堂点了开学报道那天吃的铁板豆腐、辣炒鱿鱼和紫菜包饭配炒年糕。
摄影师姐姐摆手,讲自己在减肥,不用带她的份。
路梨矜莞尔讲,“这份是我一个故人喜欢吃的。”
年岁渐长,是非对错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