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途中下起了滂沱大雨。 凌巍掀起车窗处的帘子,伸了只手去接雨水。 如瀑而下的雨滴落在他的手心里,冰冰凉凉,略有点轻微的痛感。 凌巍最喜欢的便是下雨天了。 他的心境也渐渐在雨声中平静下来。 今天的雨势特别大,才眨眼工夫,街道两旁的瓦檐上便有成股的水往下注落,路面上也积满了雨水,正在顺着地势较低的一方流淌,像一条小河流一般。 街上的人被淋得有些狼狈,有的人用衣服遮住头往家跑,有的人挤进附近的屋檐下避雨,还有的人冲进了一家卖油纸伞的铺子,争抢着买伞…… 凌巍见多了山上的雨,没想到偶尔看一场城中的雨,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他思绪放空了一会儿,忽见一群撑着雨伞的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看到那群人围成一团,朝中心簇拥着推推搡搡,动作看上去有些暴力。 那群人中间好像夹着一个被困住的人。 雨幕迷蒙,加之那群人隔得远,凌巍有点看不清晰,并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情况。于是,他打起车帘,对正在驾车的冯吉说道:“你去那边瞧瞧是怎么回事。” 冯吉顺着他指示的方向看过去,很快点了点头:“是。” “你们这是做什么?” 冯吉身穿蓑衣、头戴斗笠,踩着淹至鞋面的雨水来到那群人面前,看见他们正在对一个年轻男子拳打脚踢,时不时还有人用对折的绳索往那男子身上抽打。 而那挨打的男子不仅被反绑住双手,就连嘴也被堵住。 冯吉虽看得窝火,却不知背后缘由,只好先问一句。 那群人中有一人站出来回话:“这位大哥,这是我们合力抓到的一个小毛贼,正准备将他扭送官府呢。可他一路上不老实,总想跑,我们这才动手教训他。” 冯吉听对方这样说,不由得放下疑心,点头道:“那你们尽快将他送去官府吧。” 说完,冯吉便不再多管,径直走回马车处,向车内的凌巍回禀道:“首辅,那些人抓到了一个贼,正要将其送官处置呢。” 凌巍挑开车帘,疑惑道:“贼?” 冯吉道:“是啊,老百姓都恨透了偷东西的贼,也怨不得那伙人下手狠。” 凌巍又朝那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说:“将车驶过去看看。” 冯吉不敢多言,立即将马车驶向那群人。 随着距离拉近,凌巍坐在车内也看得更加清楚。 那群人你一脚我一脚地踢在那个“贼”身上,又拿绳索抽打“贼”的身躯。“贼”双手被反缚,走路本就重心不稳,又被那群人不断地踢打,这会儿已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 “起来!快点起来!” 那群人用脚狠踢着地上的“贼”,明知那人无法自己站起来,却没人肯伸手拉一把,只用殴打的方式逼迫其自行起身。 “贼”在满是雨水的地上翻动挣扎,滚进了一个水洼里。那群人竟趁机使坏,伸脚踩住他的头,将他面朝下浸在水洼里。 窒息感使得“贼”猛呛了几口水,那群人却像得到了某种乐趣,一再地将他的脸按进水洼里。 凌巍看得怒火中烧,骨感白皙的五指也收紧成拳。 他又一次挑起车帘,对冯吉道:“纵然那人是贼,也轮不到这帮恶徒滥用私刑。你去将人救下再说。” 冯吉点头答是。 可没待冯吉靠近,那群人中便有一个人朝凌巍看了过来。先看了眼凌巍,又扫了眼凌巍的马车,登时这人便慌了,居然掏出一把刀,想去割地上之人的脖子。 凌巍眸光一凛,那个人竟因为认出他的身份而做出杀人的举动? 来不及深思,凌巍慌忙之中扯下领子上的一枚玉扣,朝着持刀之人弹了出去,恰好击中对方握刀的那只手。 刹那间,刀刃落地,溅起地上的水花。 冯吉得知是凌巍出手打落那人手中的刀,顿觉此事非同寻常,便迅速冲上前去,擒拿那群可疑之人。 凌巍也撑伞走下马车,一步步朝地上的人走去。 被污蔑为“贼”的男子躺在地上,雨水冲刷着他的脸,也令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看到撑伞向他走来的凌巍,他竟产生了一种仙人降世的错觉。 尤其当凌巍举着伞蹲下来伸手将他扶起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看到了神仙。但他又看到凌巍的靴子被水浸湿,袍底也湿了一片,这才清醒地反应过来对方并不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