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账夫从左方移至中央,将用于遮掩的草帽一取而下,暴露在人群中。 “李忠义!” “他不是淹死了吗?怎么没死?那之前打捞上岸的那具尸体是谁的?” 惊讶又惶恐,都像见着鬼魂一般,揣揣不安地往后方退。 台上的周掌柜更是傻了眼。 明明当日腐尸打捞了上来,泡的不成人样,李家父母亲兄也前去确认过,今日怎就死后重生了?还是说,他压根儿就没死!是被他们做戏的给骗了!专门等着今日来报复我呢! “李忠义?是人是鬼?”公案的法官也有些发怵,声音微微颤抖。 “回法官!忠义是人,活生生的人!” “你当日不是死了么?难道说,是假死?” “按理说,李某确实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但多亏老天有眼,才让我逃离了魔爪,留下了这条命。那打捞上来的,却是无辜枉死的不知名百姓!” “今日出现在这庭上,正是想谈谈当年的真相!揭开这‘黄粱’的虚伪面纱!” 在一众目光中走上台,跪东面跪石。 “法官、总管、东参大人,我乃三环李家村人,甲三百六十一年考取地方秀才,甲三百六十三至三百六十五年,担任‘黄粱’账夫一职,主管‘黄粱’旗下的各项记账,收支明细样样知晓。” “敢以人格担保,法官手里的这本,才是真正的‘黄粱’账本,而其他交与税务部门的,都是被迫修改、以符合周掌柜心意的账簿,目的就是为了降低税率,减少税务支出,此行为实际就是偷税漏税。” “那为何之前的账本,从未检查出问题?税务局每次都会细细检查,怎会容忍如此大的出入?” “那是因为——钱权勾结!您也看到,这账本上出现许多与高官的人情往来,他们分布不同部门,其中不乏税务局的人。交易金额令人瞠目结舌,而据我所知,‘黄粱’每年年初都会塞红包,就如定期朝贡一般,面对如此衷心又多财的富人,怎会舍得下手呢?” “你是说——” “没错,正是官商勾结!大人若不信,可去查查那些官员的家产,柳城官员俸禄一定,虽福利不错,但也是不可能达到穿金戴银、千万豪宅的地步的!” 东参故意将目光转向周总管,吓得他只得尴尬赔笑、赶紧转移视线。 “这本账本是鄙人亲做,丝丝具细,是实在看不过‘黄粱’的此番作为,才偷偷保存下来的,何来‘报复’一说?若是心怀正义也被巫化成阴险狡诈的小人,那这天地,还要正人君子何用?要敢说真话的人何用?” “当年,我正是要用此账本打击‘黄粱’,却不曾想,法官以查看证物的缘由将其收上去,此后,却无缘无故出现在被告周掌柜的手上,倒是想问问法官,证物在开庭之前是可以交给被告人么?难道不担心他恶意销毁、免除罪名吗?” “这……”法官左顾右盼,声音发颤,头顶冒出冷汗。 见无回应,李账夫又继续说来。 “不仅如此,周掌柜竟还以父母的性命要挟,只要我在庭上说出对‘黄粱’不利的一字半句、不听从他的安排,我的老汉和嬢嬢都将面临性命之忧。都说,祸不及亲人,可他,却为了让我闭嘴,把那不知情的无辜平民也拖拽在内,这样的压迫,我只能被逼做个哑巴、放弃当初的上诉!面对子虚乌有的罪名,也只得全全扛下!” “就算我已入狱,周佐肖依旧不肯放过我!为了减轻阻碍、打消顾虑,竟雇佣杀手,想要置我于死地!若不是老天眷顾,恐怕早已成为他的刀下魂了!” 此话一出,台下人唏嘘不已。 “真的么?周掌柜竟是这样一种人?” “真是披着羊皮的狼啊!平日里竟没发现他有这么些勾当!”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 “假话!都是假话!法官大人千万莫被他洗了脑!这都是他编造的谎言!”周掌柜激动不已,承受不住如此的议论,拼命保住虚伪的尊严。 “李某字字属实,敢以人头担保!都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绝不希望,因为他有些地位,有些财富,就可以享有特权!还请法官、总管和东参大人明察秋毫啊!” 扑腾一声下跪,扣上清亮的响头。 “哼!偷税漏税、官商勾结、冤枉好人,周佐肖,你还有什么罪是没沾上的!”东参故作气愤,将罪名一一列出。 “还有弑亲、用毒之罪!” 丑从右方出现,摘去蒙脸的轻纱。 “周遥?” “这是?” “是周掌柜的亲侄女,前不久一环办的丧事就是她的,周掌柜当场痛哭流涕,情真意切不像是作假啊!” “怎么又一个死而复生的人!” 周掌柜的脸色铁青,双腿瘫软,脑袋嗡嗡作响。 “丑儿!真是丑儿吗!竟然没死!” 丑顺势走上,铺平长衫,同跪于东边。 “几位大人好!小女子姓周,名遥,是这‘黄粱’周掌柜的亲侄女!也是前段时间那次轰轰烈烈丧事的主角!只可惜,当初并未死绝,保留了一条小命,今日才有机会,道出我这亲叔叔的深重罪孽!” “倒是详细说来!” “周掌柜,并非大家想象的如此正义,伪善的面孔下,却坏事做绝!” “为了保持酒酿的地位,不惜与黑市交易,购买南蛮特制的‘冰花毒’,无色无味,与‘黄粱酒’混合,让饮酒人沉迷其中、欲罢不能,长期食用,则身形消瘦、五官尽毁!” “什么!用毒!这‘黄粱酒’有毒!” 底下人纷纷变了脸色,焦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