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这厢瑶光殿外,一道孤清的身影站在阑干旁,协同百骑司做事的千牛卫中郎将崔万鼓手握刀头,走过来同他低声说话。 “……公主同寻常人不一样。四年前的法华会,她为皇太后捧净瓶,人人都以为她是入世的龙女,连青龙寺的住持,都要尊称她一声上真仙师。倘或金背蟾蜍真在公主手里,恐怕只能圣上亲自来取。” 手臂上的痛意隐约还在,沈穆心神回转,轻嗯一声道:“原来是她。” 知晓金背蟾蜍有着落了,崔万鼓明显放松下来,笑道:“瞧你的样子,像是不知道似的。你记不记得四年前的法华会,你我遥遥看了公主一眼,我心生向往,同你连声感慨时,你说了什么?” 见沈穆眼神探询,崔万鼓嗤笑一声,“你说,端坐莲花台的菩萨尚有三分笑模样,她却冷若冰霜,不好惹。” 沈穆剑眉微挑,不置可否,顿了一时转开了话题,“圣意难违,你我还是办事要紧。” “公主不愿现身,咱们难不成生抢?如今因着曼度国求娶一事,公主正同圣上闹着别扭,这事如何办,沈帅给个章程。” 崔万鼓显然是不愿意得罪上真公主,见沈穆拧眉,似乎在想着什么,这便将双肘架在了阑干上,喋喋不休。 “除非是中书省那位谏议大夫裴长思来,公主说不得还会给几分面子,否则想都别想。” 白玉阑干一声脆响,是沈穆的刀柄撞了一下,他转身向瑶光殿外行去,袍角隐入了寂夜。 肩披冷月,沈穆往瑶光殿以南去。 他是追踪循迹的高手,适才在廊庑下撞见上真公主之后,他便知悉了她的去处,只是彼时公主衣衫滑落,他才折返而去。 琉璃亭在瑶光殿以南,不过三五百丈的距离,沈穆踏上了涉水桥,只走了几步,便感受到了春水的刺骨。 他向桥尽头那座小亭看过去,周遭静深而黑,唯有亭中一点金光闪动,像是夜空里的一颗小星。 再走近一些,便能看见石桌上趴伏着一道纤细单薄的身影,她似乎睡着了,那点微弱的金光在她的额上跃动,随着她匀停的呼吸,忽而亮在秀挺的鼻尖儿,忽而又亮在微翘的口唇。 她像雪,又像冻在山间的飞瀑,看似流动,却又安静地入眠。 再快要近前的时候,琉璃亭旁伫立的内侍官拦住了他,恭敬地问起他的来意。 沈穆往上真公主那再看一眼,思索片刻之后照实说道:“百骑司指挥沈穆,求见公主。” 内侍官客客气气地请他离去,“沈帅也看到了,公主在亭中小憩,不便召见。” 沈穆的视线不离石桌上那盏琉璃盅,手指一抬,一粒银镖飞出去,叮咣一声脆响,落在了石桌上。 睡着了的公主倏地抬起头,茫然地往他这里看过来,一双极美的眼睛对焦了许久,方才看清是谁。 李仙芽第一时间将装了蟾蜍的琉璃盏抱在了怀里。 “大胆。” 性子温柔的女儿家,连发脾气都很柔软。 沈穆向她揖首,又走近了几步,“二更三点时,圣上梦见了一只金背蟾蜍,命臣遍搜宫闱,以致冲撞了公主,是臣的罪过。” 李仙芽将将睡醒,耳目还不清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将他的话听明白。 前头是说舅舅做梦梦见了一只金背蟾蜍,后面一句是对方才擒住她表示抱歉。 “一边说着罪过,一边向我丢暗器,沈穆,我看你并不知罪。” 她的嗓音在流水声里显出了几分稚柔,同平日里的清冷有些许的割裂。 沈穆又道了一句抱歉,“请公主将金背蟾蜍赐给臣,好教臣回去复命。” 李仙芽觉得很可笑。 怎么会这么巧,她将将捉到一只稀罕物,那一头舅舅就做了一个金背蟾蜍的梦,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再者说了,舅舅还存着让她出降海外的念头,她才不要把金背蟾蜍交给他。 还有眼前这个人,一言不发就将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那一刻若不是她冷静,匕首就会立时割破她的喉咙。 她冷冷地看着沈穆,旋即站起了身,将琉璃盅向着湖面倾斜。 “你要啊?”她一边说着,一边扭开了琉璃盅的盖子,金背蟾蜍感受到了来自湖面的风,咕呱一声撑开了后腿,跃入了湖中。 她指了指湖面,“给你了。” 在片刻的寂静之后,李仙芽就看见眼前这位百骑司指挥,一个飞身便扑进了湖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