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汴京的夜晚向来热闹喧嚣,而今在城内游逛的百姓正犹如海里的鱼一般快活地蠕动着。 暗淡的月光给东角楼街添了些宁静,今儿来此消遣的公子哥少了,勾栏的戏即将要唱到尾声,连吆喝的伙计都懒得助兴。 那条十字巷被夜色裹得严实,瞧不见丝毫亮光。 云栖趴在红瓦片上,浑身又硌又麻。 “贺昀,你往右边挪挪。”云栖屏着呼吸,生怕让人发现,这还是她第一次跟个刺客似的窝在屋顶。 虽然根本无人会抬头,也无人会想到,这废弃的瓦房上,有位小女郎。 她说:“我这里的瓦片好像要塌了。” 同云栖比起来,贺昀要沉稳得多,“你别乱动,待会儿如果真塌了,我揪着你便是,你绝对不会掉下去的。” “……”云栖轻声说道,“那多谢你了。” 临出府前,她特意看了看黄历—— 百无禁忌、万事皆宜。 是个极好的日子。 贺昀盯着巷口,说:“朱衙内应该快到了。” “嘘。”云栖提醒道,“你瞧,那儿有人影。” 一道大摇大摆的影子投进十字巷,朱元魁吟着小曲儿,嘴中回味着在娼楼喝的花酒,他的腰带松垮,晃来晃去。 朱衙内的右手提腰带,狠狠地嗅着在娼楼染的脂粉,“二宝啊,我现在明白什么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啧,可惜我爹这个驴脾气,娶娼楼的女子做小妾有何不可的,省得我天天花银两去吃别人吃过的馒头。” 二宝服侍朱衙内有些年数了,懂得如何讨朱元魁的欢心,“爷别急嘛,咱们汴京好看的姑娘多的是,爷可是鼎鼎有名的朱衙内,娶娼楼的女子做小妾,她们会给爷丢面子的。” 朱衙内系好腰带,点头道:“你说的倒是中听话,只是娼楼越发不好玩,对了,二宝,我上次吩咐你的事办得怎样了?” 二宝先是发愣,脑筋飞快地转动着,主要是朱衙内吩咐的事忒多,昨日要给赌坊还账,后日要去樊楼订厢房,杂七杂八的事全落在他身上。 “爷说的是……哪天的事?”二宝实在想不出来。 朱衙内淫.笑道:“就是伯爵府的双胞姊妹啊,我叫你留意着她们,寻个好地方,让我尝尝鲜。” “嘿!”二宝拍着脑瓜,胸有成竹地说,“爷把心放到肚子里去,这对双胞姊妹是庶女,小的只需用点小伎俩,她们肯定乖乖地听爷使唤。” 二宝这么笃定,朱衙内高兴得紧,仿佛云晚棠这对姊妹已经在他的手掌心里了。 主仆俩说着荤话,肆无忌惮地大笑,却不知前方有人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云栖俯视着朱衙内,表情冷淡。 畜生、混账、乌龟王八。 不,朱衙内甚至不如畜生,他是舟桥底下的烂虫子。 心肠是黑的,心眼也是黑的。 风吹动少女的发丝,扑在贺昀的脖颈处,他嫌痒地拨开。 脖颈不痒了,可心头却有一种异样感。 贺昀侧目而视,朱衙内的话他也一字不落地听完了,怪不得云栖说要帮他和孙知文出主意。 原来是为庶姐讨公道。 云栖这边暗骂着朱衙内,那边的“鬼怪”步步逼近朱衙内。 “啊——鬼啊!”朱衙内直蹦三尺高,可惜小巷狭窄逼仄,想找个藏匿的地方都难,他把二宝推在自己身前。 二宝捂着双眼,哆嗦道:“爷、爷、咱们撞鬼了吗?” 这鬼是粗嗓音,阴森恐怖,一字一顿地叫:“朱、元、魁,你知道自己犯什么错了吗?” 朱元魁躲在二宝的背后,狰狞地闭着眼,问:“我,我朱衙内何错之有啊?” 他壮胆说道:“少在爷这里故弄玄虚!有本事你亮亮相,趁着爷现在不跟你计较,道出你的名号,有恩怨就在今晚了解。” “大胆!我乃白无常,在地府看得清清楚楚,你朱元魁在世间作恶多端,欺负良家妇女,活生生地逼死陈记油饼家的闺女,你竟敢说自己何错之有?” 朱元魁虎躯一震,他害人性命的事除了他父亲朱太师和二宝知晓,旁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难道是陈记油饼家的闺女死后真的去阎王那里告了他的状,现在黑白无常来找他索命了? “二宝,咱们快跑。”朱元魁掉头想跑,结果撞上了一堵不知是人是鬼的胸膛。 朱元魁觉得头皮发凉,再看面前的鬼发着绿光,穿的袍子也像是阴间才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