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竹轩里,极为安静,仿佛能听见外头屋檐上水滴落下的声音。叮咚叮咚,尤为清脆…… 舒嫣妩坐在黄杨木雕花的矮凳上,手里捧着那件玄色的衣袍,仔仔细细地在那一大幅衣摆上做着珠绣。在本是一枝独秀的青莲周边,舒嫣妩穿针引线,先以银丝线勾出几纹水波清漪,又寻思着齐拾瑄方才那句‘热闹些才好’,便在青莲的花瓣尖尖添上一只珠绣蜻蜓。 这只珠绣蜻蜓,乃以淡绿水晶,鹅黄玛瑙,水绿琉璃,以及浅碧玉珠,依次间隔配色,运用了多种技法绣制而成的。故而,整只蜻蜓的形态也绣得十分灵巧逼真,加之珠色晶莹清透,辉光也是婉丽柔和,并不过分耀眼夺目,却又十分耐看,更为原本厚重沉郁的玄袍添了几分鲜妍的姿彩与灵动的生气。 须臾,这一幅绣罢,舒嫣妩便将针线珠玉收整妥当,遂起身,抬眸,望向不远处正执笔临帖的齐拾瑄,又柔声问道,“七爷,衣袍上的珠绣已经做好了,您可要上身试试?” 齐拾瑄挥毫,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笔,其字隽雅,气势洒脱清逸,不失风骨与魄力。 听舒嫣妩唤他,齐拾瑄便将笔墨暂且搁置,放眼望去,便见衣袍上那幅珠绣生动有趣,却又让他陡然间想起了什么,遂问道,“百里沛源似乎也有一件珠绣蜻蜓的外袍。” 是了,舒嫣妩倒是没忘早先见百里沛源时,他那外袍肩处所绣的那只珠绣蜻蜓。那只珠绣蜻蜓委实华丽高雅,其绣者匠心独运,更是以精湛的绣技,绣出了这么一幅令人入目难忘的绝代风华。不过,舒嫣妩今日所绣的这只珠绣蜻蜓,与百里沛源衣袍上所绣的那只,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百里大郎君那件外袍上的珠绣蜻蜓,所选的珠玉偏华贵富丽些,旁的不提也罢,便是那珠绣蜻蜓背部正中所选用的那颗祖母绿宝石,便是价值连城的稀世奇珍。而今日,我给七爷所绣的这只蜻蜓上,并不曾选用太过贵重稀罕的珠玉宝石,只是选以相对常见些的水晶,玛瑙,琉璃,再配上些许中上水平的碧玉为饰。其缘故在于……一则,七爷既要穿着这件衣袍去见少城主族中的长辈,那么,七爷衣袍上的珠绣则无需太过耀目逼人,否则气势太盛,反而失了亲善之姿。再则,七爷这一身的气度,也实在不必再拿些富丽堂皇的珠宝来彰显或是加持了。故此,我做此珠绣时所选的珠玉,皆以柔和纯净的光泽与色度为主。毕竟,太过华贵闪耀的珠宝,难免有过分张扬之嫌;另则……” 舒嫣妩谈及此处,略作停顿,抬眸望着齐拾瑄时,只见他亦默然凝望着自己,倒是听得十分认真。 舒嫣妩又道,“另则,早些时候,我也曾从旁人口中得知,这位三姑太太的眼睛不太好,很是怕光,我便想着若用了太过艳丽炫目的珠宝玉石,恐令她眼睛不适。” “你倒是灵通,竟连三姑太太眼睛不好也早就知晓了?”齐拾瑄温声搭了一句,望着舒嫣妩的眸底却闪过一丝惊异。 舒嫣妩淡然应道,“早先听旁人提及这位三姑太太时,我其实并未十分在意的。只是今儿,在给七爷做珠绣时,又突然想起来了。” 齐拾瑄轻嗯了声,便缓步踱至舒嫣妩身侧,拎起绣好的衣袍,十分利落地往自己的宽肩上一搭,任由着玄色的衣摆垂坠,被晚风轻拂起时,衣摆上所绣的莲花与蜻蜓莹莹闪烁,姿彩曼妙。 铜镜里映出了齐拾瑄挺拔的身姿,以及他眼眸之中悄然划过的一丝欣喜悦然,稍纵即逝。 待齐拾瑄身着长袍,缓缓回身时,舒嫣妩却只看见了他那张冷俊的容颜,神色仍是一贯的风雨不惊,从容不迫。 果然气度不凡之人,便是随意穿搭,也是难掩其风华的。而齐拾瑄偏偏就是这样的人,更何况他这一身玄袍本就是量身定制的,再加上舒嫣妩精心设计过的珠绣,自是衬得他愈加的卓尔不凡。 “七爷觉着这珠绣可还合意?”舒嫣妩婉婉问道。 齐拾瑄自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点什么,一阵疾风却将窗扉刮开,只见窗边那棵海棠树被拂得花枝乱颤,粉白的花瓣被卷入屋内,洒落在窗前的长案上,星星点点地缀在方才齐拾瑄亲笔所书的宣纸上,花香与墨香相融,透出一股馥郁绵延的雅意来。 舒嫣妩侧目,望着那张宣纸上,抄录着几笔华章,还填了半阙清雅幽远的唱词。 “七爷方才所书的可是琵琶曲谱么?”舒嫣妩一时起了好奇之心。 齐拾瑄注意到舒嫣妩的目光所及之处,淡然道,“是,那是我母亲年轻时极爱的曲调,可惜只存下了半支曲谱。” 闻言,舒嫣妩仿佛也能体会到那种惋惜与遗憾,轻轻蹙了蹙眉,却听齐拾瑄又转了个话锋道,“你还在馨澜厢时,少夫人郭氏就已将许诺你的小册子送至凝梦楼了,等会儿,你回去便能看到。” 舒嫣妩轻嗯了声,齐拾瑄则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