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在毕业后半年,我忽然意识到,我其实在画画这条路上,既没有努力,也没有天赋。” 林溦眉头皱着,说话的声音轻轻:“我…一直以为我会成为一个画师,自由自在,走到哪画到哪,但结果你也知道…” “你去做了新媒体。”陆离接话,“但是你当时没有给我说…你说的只是,你准备先随便投投,反正工作的机会很多。” “嗯。”林溦沉默了一下,转过头又去看窗外的天空。 精神病院的窗又高又小,还被铁丝分割成了无数块,就像是支离破碎的人生道路。 “只是嘴硬吧。”她笑了笑。 “我当时觉得人生有无数种选择无数条道路,但其实走得通的只有一条,我开始没日没夜地画画,画了一周,但是画出来还是…一塌糊涂。” “就在我准备撕掉那几张画的时候,我好像一瞬间回到了十几年前的画室里…在画室里,他正在我身边。” 陆离手中的笔在纸上划出一道曲线,他把这张废纸折起扔在一边,沉默地示意她继续。 “他是谁…你应该也知道。”林溦脸上带着迷醉的笑,那两个字在她唇间缱绻婉转地吐出“沈,桐。” 这一瞬间,她终于像是个货真价实的神经病人。 “…你说过他已经死了。”陆离还是没憋住,“在你认识我之前就已经死了,但是到现在你还记着他。” “或许吧,他可能死了也可能没死,至少在那一瞬间,他是活着的。我感觉我当时正坐在那间画室里,而他俯在我身后,正准备对我说些什么。他的气息是热的,心脏也在跳动,我甚至都能听到那个声音…咚咚咚咚。” 陆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在采访之前,他以为会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林溦,面部扭曲的林溦,龇牙咧嘴的林溦,甚至是痴呆不语的林溦。 但他没想到,她看起来正常又疯癫,搞得好像这一切真实发生过,而其他人才是她眼中的疯子。 “我想要回过头去看他,但我的手碰到了画纸,结果那一瞬间结束了,我好像做了场梦一样。” “然后我就又画了几次画,结果都没再看到他,我甚至都以为那真的是一场梦,一个失败画师发疯的错觉。于是我乖乖去工作,干了新媒体大概有半年。” “当然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这件事,所以大家都觉得我还好好的。但只有我知道我整个人快要发疯了,我迫切地想要再次见到他…我感觉那段时间我充满了灵感,画了无数张画。” “…是啊。”陆离叹了口气,“那段时间你的画确实灵气逼人,给我的那几张后来都卖了个高价…可惜当时已经找不到你了。” 林溦的眼神转了转,从那种痴狂的思绪中清醒过来:“有人承认那些画了吗?…我还以为我会一事无成地渡过一辈子呢,我还以为我能做的,只有在老地方原地踏步,等这这些无人买账的画作和我一起埋进坟墓,就这么一无所有地在精神病院死去,一无所有地见到沈桐。” “我以为这已经是我失败人生的全部了。” 她安静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