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进来后第一次直接看他,迎面正撞见他看过来的眼神。 这眼神和之前一样,炙热,忐忑,深厚的缠绵仿佛要将她包裹进去。 “他很好,是我……”她顿了顿,还想说下去,却听得上面轻轻传来一声嗤笑。 “你可千万别说,是你不好。这话旁人或许信,我却是不信的。”太妃打断她的话,冷笑。 “太妃误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迎春心头一颤,回头看她,就见对方正戏谑地看着自己,心里反而平静下来。 看刚才的情形,这太妃对自己的确并没什么恶意,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怕的,况且自己正盘算着怎么开口让她欠自己一份人情,这治疗陈年旧疴可不是什么容易的,就是她再因为冯紫英不喜欢自己,也不至于敌对。 “哦?这么说,你是觉得自己很好了?”太妃这次似乎是真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人也是一样。我虽然不算多好,也总有些长处,谈不上不好。太妃既然问得直接,我也不砌词推搪了。我拒绝他,不是为了这个。或者说,不是因我不好,而是因为他太好了。” 迎春说着,看向冯紫英,慢慢道,“翩翩少年郎,英俊不凡又文采出众,家世样貌,色色俱全,这样的人,天下间有多少好姑娘心仪。我虽好,却没有那个自信,能独占这样一个人一辈子。” “独占?”太妃似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太妃想来也听说过京城贾家门风,我自小便听过见过多少不堪,也不足为外人道,或许因此,也或许我天生便是古怪罢,对于男女之事从无兴致。” 迎春说着,凉凉一笑,自袖中取出之前剪下的断发,那断发因为自束在耳侧的红绳上剪断,此时依旧被红绳束着,拿取也算方便。 “若你当真心意如此坚定,竟无一点红尘凡心,又何必还要建义塾,开医馆?”太妃蹙眉。 “我自己已然这样了,无法可想,可红尘众生皆苦,我既能得仙人入梦,又与大明寺结缘,便不想浪费这等机缘。 不过,我到底能力有限,也不过是能救得一个是一个罢了。” 迎春说着,看向太妃, “说起来,医馆其实本也是打算义诊的,只是义塾所费不少,因此帮忙诊病时我也便酌情收取一些诊费,也不过是刚好维持义塾罢了。太妃看来慈眉善目,若是有心帮忙……” “你倒是会做买卖,还是那大明寺的秃驴教你的厚脸皮?我还没问你,你倒是化缘到我头上来了。”太妃气笑了,忍不住反问她, “我可是听说了,那些去你医馆看病的女病人,不少都是车辆华贵的,怎么你帮忙解了病痛这么大的人情,倒是不舍得给你谢银?” “太妃有所不知,山腰的女医馆只是一处,民女在城中另外设了几处义诊所,为的是那些信得过我,家中又没多余闲钱求医问药的穷苦人家,诊治、药材皆不收甚银钱,所以舍医舍药,所费也是不菲。” 迎春解释,心里却暗暗揣摩她的语气这般随意,感觉和大明寺似乎也有点渊源的? “你可想过,同样身为病患,你却如此区别对待,不怕她们会有怨怪?”太妃饶有兴趣问。 “不会。女医馆的这些病患,多是些富贵人家,于她们而言,那些钱财哪里放在心里,况且她们来找我,为的是更为要紧许多的健康,比如前几日,便有夫人来找我,只为了医治她的头风。 因着是早年间生产时不曾调养好,落下的虚亏,不是什么危及性命的大病,她也不好为此打扰夫君,劳动名医大夫的,便来我这里。 她来找我时,心里惦记的,便只有头风发作时的痛楚难耐,哪里是区区财物?” 迎春说着,果然就见到太妃身旁那杜嬷嬷神色微动,看了眼太妃,似乎想说什么,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虽为女子,你倒是医者慈心。”太妃说着,摆摆手,“罢了,坐了这许久,你且陪我去她这园子里逛逛。往日里总听说诸般美景,到底还不曾亲见过。” “是。”迎春点头,回头对陈夫人和黛玉眨眨眼,便快步跟过去了。 逛花园当然只是个托词。 两人刚走了一会,太妃和迎春便同时开了口。 “丫头喜欢冯小子罢?” “太妃可是有恙在身?” 两人话刚出口,便齐齐一愣,看着对方。 良久,太妃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从前他说你的心里,你这医者的身份是第一的,其次才是个闺阁姑娘,我只是不信,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迎春摸摸鼻子,没有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