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到底是贾府的姑娘,虽说……可到底是未嫁的姑娘,只怕跟我出门,于名声有损。”黛玉犹豫道。 “就这?”迎春无语,摆摆手,“妹妹和我说话不必这么婉转,你是怕我虽然不受宠,但也算名门未嫁女,出远门的话,会有人说我不安于室什么的,好说不好听?” “姐姐为人豁达,我是知道的,可是人言可畏,到底,是我思虑不周了。若是姐姐有顾虑,不必为难,我自去找老太太说便是了。”黛玉认真道。 “是谁和妹妹说了什么吧?”迎春握住她揉着帕子的手,皱眉问。 这些事情先前黛玉难道不知道么? 她书香门第,大家闺秀,先有贾敏,后有贾雨村这样的学问之士教导,四书五经,礼仪规范,哪个不是打小就刻入骨髓的。 所以她先前邀迎春,不是没想到这些,而是她对迎春的信任和依赖,超过了她对这些礼法的规训。 自然,这些也和迎春一直以来对她潜移默化的“不守礼”的影响有关。 可是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听了什么话,好像一夜之间,又缩回了那个礼仪规矩所铸成的笼子里,还很害怕地想拉迎春也一起回去。 “姐姐生气了?”黛玉看着迎春几乎要喷火的眼睛,声音也越发低了几分。 “我生气,不过气的不是妹妹。”迎春抬手,示意刚刚上茶的司棋带人都出去,然后看着黛玉,冷声道,“我和妹妹相交,一直很少隐瞒,所以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是最不爱约束的。我答应陪妹妹南下,一是为了妹妹,二则,也是为了我自己。” “姐姐这话怎么说的?”黛玉惊讶。 “妹妹难道不知道,我在贾府,过的是什么日子?”迎春说着,转过头去,勉强挤了几滴眼泪出来,叹道,“旁的不说,就连我的月例银子,每个月都所剩无几,从前是给了奶妈拿去赌钱吃酒,后来琏二嫂子帮我处理了奶妈,我只当手头能松快些了,她从前偷偷拿走的首饰我也能赎回来,不至于姊妹们一道时,旁人有的我没有,落个没脸。可是……可是……” “姐姐……”黛玉见她伤心,忙拿了帕子替她拭泪,又担忧道,“前儿的事我也听说了,可是琏二嫂子小惩大诫,也算是给姐姐立威了,我还当时有她做例,姐姐身边的奴才再不敢胡来了,怎么竟还是这般么?” “不过好上那么一时半刻罢了。我先也松了口气,可谁知走了个奶妈,还有旁的嬷嬷。”迎春心里暗叹黛玉看事眼光独到,好在她也想好了说辞,当下反握住黛玉的手,继续哭道, “这府里的丫鬟媳妇,但凡跟的主子略有头脸些,若无银钱打赏,哪个肯给我好脸色?就算这样,行动说话,也要处处小心,但凡有些个行差踏错,甚至是高声说笑,也有人立时上前劝说训导的……” “姐姐也是真不容易,往日里只道姐姐到底是你们府里的小姐,虽在老太太跟前不太爱说话,可到底身份摆在这,不想人后竟也有诸般苦处,亏我往日里同姐姐交好,却也不曾知道这些。”看她哭到哽咽,黛玉也忍不住陪她落下泪来。 “这又与你什么相干,有你在,不时来陪陪我,已经是难得的了。可我的身份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个庶出的,没娘爱也没爹疼的,挂名儿小姐罢了,什么贾府二姑娘,名门千金的,不过都是些虚名儿,我这每天过得,只怕还不如旁人家里的丫鬟自在。” “哪里就那样儿了。姐姐往日私下里总是开心爽利得很,没想到一遇到自个儿的事,也这样伤心的时候。也罢,姐姐既然这里待得不开心,便随我一同南下,当时散散心也好。”黛玉说着,眼里有一丝郁色闪过,“只是怕于姐姐将来无益,否则我倒乐得一辈子同姐姐一道呢。” 迎春暗暗松了口气,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不怕妹妹恼我,其实妹妹邀我同行,我是很开心的。” 她随手抹了把脸,又替黛玉擦擦她的泪痕,笑道,“老太太从前就说过,姑父从前乃是探花出身,对妹妹有自来看重,打小儿当男孩子教养的,想来很是看重妹妹。我能出了这府是其一,其二么……” 迎春微微歪头,对黛玉眨眨眼:“有妹妹邀请,我也算贵客了,想来姑父待我也不会差。是不是?” “你何止是贵客,你哥哥才算是贵客,你不仅是贵客,还是娇客。姐姐既然当我是个贴心的,又说了这些实心话,姐姐便只管放心,我定然奉你如我亲姐,绝对不让人怠慢一星半点。” 黛玉轻笑,复又拉着她的手,认真承诺。 第一次听人这么说,迎春心里愣了一瞬,才明白黛玉说的“哥哥”指的是贾琏,不由冷笑。 这就是贾府的人情冷暖了。 贾琏和迎春本来同父所生,是为兄妹,论理,他和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