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儋亦是没想到他答的如此爽快。 惊愕之余,他得意地拍拍手,“把他押去中庭,郑公子出身王府,金贵日子惯了,怕是不知道我们兰台刑罚的可怕。” 中庭池塘有荷,清雅自然。 烈火红纹地面上,夹在石兽中间,小吏抬着血迹斑驳的刑凳走上前,“大人,杖哪种,小杖出血,大杖断骨。” “鹧鸪山出来的人,想必小杖不痛不痒,自然上大杖。” 扶明吓得连忙跪下,拱手道:“姚大人,若是伤我大哥半分,此事穆王必定追究到底。” 郑子潇却道:“别牵扯王爷。” “哥!兰台的刑真受不得!” 他神态自如,没有惧意,激起姚儋心头最卑劣的憎恶。 姚儋道:“大杖,把兰台门打开,咱们不比黄金宫,没有黄门,但我这中庭也能引来不少看客。” 说罢,他又思索片刻,对着小吏吩咐,“打均匀些,只朝着一个地方打,打坏了穆王爷心疼,干脆四处各分几杖,雨露均沾,卖王爷个人情。” 虽是这个道理,但兰台刑杖不比宫中竹杖,浑身打一遍虽然打不出重伤,夜半三更的时候也定会全身发痛,难以入睡。 这也是姚儋执掌兰台多年的刁钻法子,区区皮肉之苦难以折磨人,非得让他寝食难安,痛感在头脑里回荡才行。 既是杖全身,刑凳也就多余。 郑子潇解开绦带,卸下玲珑玉佩和外衣,踽踽站在中庭。 烈烈热风,身形单薄。 姚儋数道:“一。” 第一杖在皮肉结实的地方,也只是闷痛,郑子潇还神色如常。 “二。” 第二杖在腿骨上,冲天痛感直钻头脑。 木棍粗实,像是刻意折磨人,慢悠悠不紧不慢,不知何时落下凶狠一杖。 司刑的小吏是生手,几杖下去,许多处都冲着左肩打,没做到姚大人口中的雨露均沾。门口站了些路过的人,满目苍凉地望着。棍棒砸在皮肉上的闷响声,同王家婚仪的爆竹声交替响起,盖住姚儋数数字的声音。 小吏心里默数着,发觉已经到了二十杖,刚准备收手,爆竹声消下去,耳边传来姚儋悠悠然一句,“七。” 小吏怔在原地,随即会意,憋足了劲打下去。 听闻兰台受刑之人,二十杖是极限,只是现在分散开打,极限还能再往后多拖一拖。 姚儋心里也痛快,合衣坐在椅子上,轻笑着道:“怎么样,我们兰台的刑,比起鹧鸪山的罪孽,哪个更重?” 雪白的中衣上已经开始渗血,肩头最甚,一片惨烈殷红下,刺痛不断冲击着郑子潇的头脑。 他稳住身体,一只手撑着地站起来,平日工整的发丝也紊乱松散下来,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滴。 “别急着站起来啊,才七杖。”姚儋拍了拍手,“八,继续打。” 小吏收到姚儋的眼色,卯足劲朝受刑之人右腿击去。 这一仗打在关节,郑子潇整个人猝然失了平衡,单膝跪地,勉强撑着身体。 他忽然觉得看眼前的事物有些恍惚,周遭发黄,又有时候发乌。 痛到深处连刑杖的感觉都分辨不清,牙齿咬破舌尖,血腥味弥散开,提醒着他不能屈服。 像是丧失了控制身体的能力,左肩好像马上要从身体剥离,他甚至不敢低头看自己身体到底有多破碎,只能硬挺着。 他不敢看,却都映在扶明等人眼里。 传闻兰台大狱恐怖,今日一见,黄门对那些官老爷的杖刑才真的是挠痒痒。 姚儋数到十一杖,郑子潇面色如纸,嘴唇已经没有丝毫血色,连那双眼都不再清明。 唯独那脊梁骨,怎么也打不弯。 姚儋暗中握拳,几步冲到前去,蹲在郑子潇面前,揪起他的衣领。 一摸,竟渗出一手鲜血。 见血如此,姚儋心里也发凉,怕是把人打重了。他只能强装镇定,捏着对方衣领恶言恶语道:“你只要趴在地上叩首认罪,后面刑杖给你免了。” 对面垂着眼,呼吸声弱下去。 姚儋说:“还坚持你的自尊吗,这里的人受过刑的都没有自尊,你露怯我不会嘲笑你。” 扪心自问,这样的刑,姚儋自己忍不下来。 他好像看到郑子潇扯了扯嘴角,气上心头,站起身怒喝道:“打他脊背,打断他的硬骨头。” 小吏只能听命打下去。 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