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鹧鸪山上练武的岁月,是最可怖的岁月。 每个孩子心里都明白,练不出高超的武艺,就要在最后的“炼子”中成为他人刀下亡魂。 郑子潇知道这一点,早慧的性格让他比任何人都勤勉,下手也比任何人都凶残。 第一次“炼子”后,他一身是血走出山谷,隋颜青给他披了件外衫。眼前红花绿叶都朦胧不清,其他人说着恭喜的话像是呓语,山主给了他一双造型古怪的短剑,让他自己命名。 年幼的郑子潇看了看自己被血染红的白衣,又看了看春意盎然的鹧鸪山景。 “嘲春和嘀秋吧。” 无意争春时的隐忍为嘲,急景凋年下的微鸣为嘀。 他在山主的监视下进城,找匠人帮他雕字。 匠人一边用刻刀精雕细刻着,一边笑着说:“小伙子,这剑名颇有侠气,以后你就是小少侠了。” 郑子潇望着烧的橘红的烙铁,有些失神,问了一句话。 “什么是侠?” 老匠人只是笑而不语,良久才对他道:“以自身之力,相助他人,就是侠。世道需要侠客啊,孩子。” 他现在站在孟湘湘面前,喉咙干涩无比,又想起年少时候这段话。 孟湘湘呼出一口气,按着他的掌心,听说捏这个穴位会让人放松,她只觉得郑子潇绷得太紧,需要释放一下。 “我觉得,愿意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人,守护心里的正义,这就是侠。”她轻声说着,语气像是安抚。 这话穿越了时空,又与老匠人和蔼的声调渐渐重合。 孟湘湘继续按着他的手心,“你第一次见到我,怕误伤我送了我一段,在寺里怕我看到可怕的场景,让我闭眼,你一直都很细心,也帮了我很多。虽然不了解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实际上我也一无所有,你看到的阔大的延成侯府,威风的长小姐的名号,这些都不是我的,在危难关前我就是个普通人,你也没想过丢下我。” “我也是有私心。” “你是侠士又不是圣人,有私心怎么了。” 手心传来姑娘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按得阵阵热胀,顺带着通往心窍。 孟湘湘继续说:“郑子潇,我不信世上有毫无私心的人,就算是圣人最后也要吃饭睡觉,也要上厕所,到最后大家都是肉体凡胎,只要问心无愧,其他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 她语调愈发柔软,手指也停下来,分外眷恋地在手背绕了一圈,摸出冰凉的嘲春剑放在他的手心。 “你想成为侠义之士吗?那就做你想成为的人,和你同我说的一样,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宽大的手掌握住嘲春剑柄。 郑子潇有些气滞,深深看着她的眉眼,他才发现孟湘湘的双眉很锋利,不是弱柳扶风的细叶形状,反而有棱有角,英姿飒爽,是标准的有些女气的剑眉。 孟湘湘笑道:“你上次给我短剑,忘了要回去,现在完璧归赵了。” 她一把拨开窗子,冲着屋里的人喊道:“走吧,吃元宝酿去。” 春来雨消,三月末的时候延北新上任了一位金曹,接下冉恩的烂摊子,力挽狂澜缴上了初春的官盐。只是那本怡落盐井的黑账,如冉恩所说,被乌伯达偷走,也渐渐下落不明。知道这笔黑账的人不多,调查的阵仗也不大,最后被延洲令囫囵着翻了篇。 庆和帝重刑罚,那些围攻延成侯府的奴工,一个个套上枷锁,赤足游街三圈,被发配去了延西战场充军,妻儿也一并归于奴籍给打发卖了。 上百人的游街,场面壮观,又有些骇人。街头百姓先是争相观看,看后又觉得胆寒,纷纷散了,不愿出口指摘什么。 孟湘湘正趴在饮晴堂画画,耳边传来隔壁院子孟满满的琴声,弹得七荤八素,不太好听。 “满满小姐真是的,非得在隔壁弹,又弹得这么难听。”阿沉嘟囔着,研墨的手也跟着重捣了几下。 孟湘湘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的肩膀,“让她弹吧,也没别的事可做。” “她就是弹给侯爷听的。侯爷现在就喜欢小姐,不喜欢她,她还以为在饮晴堂的是侯爷,其实是小姐你。” 阿沉说着,嬉笑起来分外得意。 孟湘湘看她这模样,无奈地摇摇头,“你这叫雌竞,我虽然跟她不熟悉,但是都是一母同胞,她想找父亲也是人之常情,你哪有那么多好显摆的,得意到天上去了。” “孟满满小姐骄纵跋扈啊。” “我看你也是骄纵跋扈,再说人家坏话,以后就让小璟来陪着。” 阿沉一听急了,“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