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前一天下了雪,第二天会分外寒冷,呼吸间都是寒意,但有总觉得比雪前有一种说不出的干净。 正法寺里,晨曦微耀,香客也还没来进香。 后院里的雪都还没化干净,半化未化的模样是最难看的,洒扫的小和尚裹着厚重的僧袍,冻得涕泗横流,扫帚像把冰锥子,冻得整只手都失去了知觉。 阿沉倚着个木桶蹲在水边,回头看了眼小和尚,圆头圆脑磨磨唧唧兜着手,昏昏欲睡间,雪被他扫得囫囵一片。 她叹了口气,心想:人的命有时候差别真的很大,贵人的苦只是精神困顿,而他们这样的蝼蚁,连身体上的幸福都难以满足,何谈精神。 溪水化开了一点,勉强能浆洗衣服。 衣服泡进溪水里的时候,手指骨都冻得一阵钝痛,还没搓上几下,阿沉就痛得缩回去,一双有些圆润的手已经是通红,比小和尚的鼻头还红。 “喂,女施主,你是那位小姐身边的婢女吧?贴身婢女也要洗衣服吗?”小和尚伸着头,看她在那心疼地捏自己的手。 阿沉转头看了他一眼,闷声“嗯”了下勉强作为回应。 小和尚干脆也不扫了,身体撑在扫帚上,“你家小姐做错什么了,怎么跪了一晚上?听说昨天侯夫人来了,添了一大笔香火钱,福川国的老骗子们捞去了一半。” “关你什么事。”阿沉垂下眼,恶狠狠的锤了几下衣服。 “我只是听说孟小姐身体不好,你那么凶做什么?我们那个佛堂不是你们的高宅大院,跪一晚上别要了命。” “我家小姐身体再不好,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小心头皮冻坏了。” “我佛慈悲,我已皈依,外在的苦难皆是磨砺。” “你磨砺,我可不想磨砺。” 这话说的满是怨怼,阿沉瞪着小和尚,伸手扬起水拨了过去,溅得他连连退避。 “你不高兴,就要冻死我啊!阿弥陀佛,女施主不能乱动怒。” “我专冻你这个胡说八道的小光头。” 阿沉拾起搓衣板丢过去,小和尚连忙抱着扫帚一路跑开,后院这才清净下来。 禅院幽静,林木葱郁。 衣桶里还有满满一桶的衣服,阿沉又长叹一口老气。 贵人做错事,奴婢就跟着一起挨罚。小姐去找钱瞎子时候是私自跑去的,恰好福川国的法师们要办法会驱邪祟,找不到小姐,这才派家丁把她捉回去。 但夫人觉得没看好小姐是她的错,所以小姐在佛堂罚跪,她得把这些衣服全洗了。 在水里揉搓半天,阿沉终于忍受不住,痛得她闭上眼,撑着着手等余痛散去。 这时候那个多事的小和尚又一路跑了回来,佛门清净之地,他却十分没规矩地扯着嗓子,声音惊飞了几只停在枝头歇息的杜鹃:“完了完了,你快去看看,你家小姐又挨打了。” 阿沉吓得丢下搓衣板就往佛堂跑。 常言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但在阿沉眼里,没什么比夫人发脾气更可怕。 佛堂里烛火摇曳,檀香扑鼻。 孟湘湘端正地跪在那,低着头不敢瞧夫人。 最好笑的是这夫人和她亲妈长得一模一样,她总忍不住想扑上去嘴贫几句。 如果是她那位亲妈,应当会十分热切地嫌弃她,嘴上还是爱着的,总归不是现在这样。 夫人拿着柄长戒尺,一把揪出她的手掌:“昨晚睡了几个时辰?” “三……四个。”孟湘湘心里飞快地把小时和时辰换算一遍,咬紧下唇等着挨打。她来了这么久,时辰换算已经颇为娴熟了,只是紧张时候还是会卡顿。 戒尺十分利索地抽了她掌心四下,细皮嫩肉上浮起凌乱的红晕。她也不敢出声,心里全是委屈。 从小到大,她就没挨过打。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她不是没抗争过,接着就被夫人狠狠制裁了一通。到现在,孟湘湘已经学会了,安静地挨揍,最起码打完就完事了。 “罚你跪在这里,是为了让你诚心悔过,你倒好,卷着佛祖的经帘睡了。你是挺聪明啊?还给自己找个被子盖着。你知不知道这个经帘是福川大师赠予咱们家的?”夫人看她吓得像个鹌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时候阿沉从一边的小门进来,看见夫人正大发雷霆,干脆直接膝行过来,不问缘由只管磕头,“夫人,都是阿沉不好,阿沉应该看好小姐的。” “你确实有错,跟了小姐这么多年,你倒越来越没规矩了。”孟湘湘再胡闹也是亲生的,夫人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