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之人是李芊姣的舅舅,陶钱荣。
他特意挑官员休沐之日上门,还带来不少玳瑁、珊瑚、玛瑙、乳香等尊贵礼品,全然一副和谈的样子。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大夫人本就底气不是很足,人家又拿着重礼上门,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拒,只能让他在客厅稍坐片刻,转身找公婆讨主意。
彼时崔颢正在暖阁中与崔太傅下棋,顺便汇报自己这些天查到的事情。
“父亲,儿子从越亲王口中得知,镇国公近日通过族亲、下人购买了几十处商铺和庄子,耗金近五十万两。”
崔太傅执棋的手顿了一下,思索片刻问道:“镇国公买铺子倒是可以理解,但买那么多庄子做什么?”
崔颢的手在棋盘上缓缓移动,每一次落子都很慎重,低声回道:“那些庄子都在城郊,相邻很近,却算不上多好,确实蹊跷。儿子还听说,镇国公给多个庶子娶了皇商出身的夫人,那些亲家不是吃了官司就是遭了烧杀抢夺,几乎都只剩下独女。薛家也同样有这样行径,只是收尾做的干净,又将庶子外放,在京城闹的动静不大。”
“他们这是在吃绝户!”
崔颢点了点头,“镇国公和薛家都需要银钱,至于做什么,暂未可知。父亲,少卿马上就要迎娶佟筱惠,但佟家的水太深,咱们还是得保持与佟家的距离。”
“此事越亲王怎么说?”崔太傅举棋问道。
“越亲王已经派人偷偷查了辽东都司卫所和阳城卫所,这两年军械制造的耗损一直居高不下,当地还有不少商人从事贩铁生意。虽然朝廷明令盐铁不许私下买卖,却仍有不少商人通过此道家累巨万,那些铁从何而来,显然可疑。”
钱财、铁器,这两样东西放到一起,崔太傅顿时皱紧了眉头,幽幽说道:“陛下老了,皇子们也都各怀心思了。”
崔颢淡淡一笑,落子后说道:“越亲王说,陛下文能骂群臣,武能晚上连转两个宫,尚且算不得老。”
崔太傅咧了咧嘴角,越亲王还真敢说。
随后他又叹了一口气,“少卿这亲事,真是”
还没等他说完“一言难尽”四个字,太夫人就带着儿子和儿媳扣响了门环,“老爷,李芊姣的大舅陶钱荣上门讨说法来了!”
崔颢赶紧走下矮塌开门,“母亲,大哥大嫂,请里面说。”
崔辰学一脸忧愁地走了进来,抱怨道:“父亲,咱们崔家可是清流世家,如何能纳商贾之后,还用了那样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少卿以后的名声可怎么办啊?”
大夫人低声说道:“那李芊姣就算进门,顶多也就是个妾室,又不是正妻,夫君会不会太小心了些?”
崔辰学气愤地说道:“你懂什么!自古士大夫不与商人通婚,只有世代清正,才能保住咱们崔家的清流雅望。少卿在翰林院任职,最忌讳名声有污点,他现在一个平民的通房,又来个庶族的妾,以后怕是要被人笑话死!”
大夫人这才知道厉害,也一脸愁容地低下头。
崔太傅见大儿子眉头都能夹死苍蝇,无奈地说:“好女旺三代,悍妇毁一族。当初我就让你们尽快处理秋娘,你们却犹豫不决,还把祸患收进府里,如今蛇鼠一窝,再说这些有什么用!”
崔辰学和大夫人同时缩了缩脖子,谁能想到是这个结局
太夫人低声问道:“老爷,陶钱荣不过是个商人,咱们能不能吓吓他,让他知难而退?”
崔太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该硬气的时候不硬气,现在倒是来能耐了,一天到晚都想什么呢!”
崔颢见母亲没明白,立刻解释道:“那陶家可不是普通商贾,其父陶长春已经在户部挂了号,算是半个皇商。若陶家将此事传扬出去,那才是毁了少卿的名声。”
崔辰学也没了主意,眉头紧蹙,问道:“父亲,那怎么办,这事显然是李芊姣动了歪心思,难不成让我们捏着鼻子认下?”
崔太傅瞥了眼明显缺心眼的儿子,没好气地说:“你以为自己是捏着鼻子认下,人家说不准觉得你是提着裤子认下,少在这自说自话了!”
他沉默了片刻,再次长叹一口气,如今崔家已经被架在火上烤,想撇清关系太难,是时候该主动出击了。
“老大,你过来。”
崔辰学蔫头巴脑地走了过去。
崔太傅低声嘱咐道:“陶家生意遍天下,你就说自己接连操办儿女的婚事,手头紧,让他给你介绍一些贩铁的生意。”
崔辰学震惊地说:“父亲,我贩那玩意干啥,又不是嫌命长!”
崔太傅狠狠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道:“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你再去打听一下镇国公府和薛府与商户联姻之事,他们经商的消息灵通,务必要让他讲清楚。大房日后能不能安全脱身,就全看你自己了。”
崔辰学虽然算不上聪明,却一向听父亲的话,他虽然不知道问这些做什么,却也老老实实地点头认下。
大夫人小声问:“父亲,那李芊姣怎么办,就这么认了?”
崔太傅冷声说道:“你要是不怕陶家玉石俱焚,就梗着脖子跟他们干,看鸡蛋硬,还是茅坑里的臭石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