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尽日,气温宜人,万物繁茂,到处都是生机盎然的景象。
为了迎立夏,街上不少人都穿上了轻薄的朱色衣裳,王孙贵族还会佩戴朱色玉佩,驾乘赤色马和车子,祈求五谷丰登。
弘治帝也在朝会之后开启冰窖,赐冰给文武大臣,让各府消暑度夏。
此外,京城还有一个独特的习俗,名为践春。
家家户户都会准备丰盛的酒食送别春天,餐食多以青梅、麦子为主,取尝新之意。
然而,今日的崔府却有些不同寻常。
府内很安静,没有挂朱红,也无人准备立夏尝新的吃食,各房老爷和夫人均聚在廖风斋,站立听训。
太夫人默默坐在夫君身旁,头压的很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若不是因为她身份尊贵,此刻恐怕也要和儿子们一起站着听训了
崔太傅坐在太师椅上沉默不语,堂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低着头等挨骂。
良久,他才缓缓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一口,神色逐渐镇定下来。
“你们现在是不是翅膀硬了?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崔太傅肃声问道。
崔辰学立马跪下,闷声认错:“儿子不敢。”
崔大夫人程氏和二房也跟着跪下来,齐声回道:“父亲息怒。”
崔太傅顿时一拍桌子,猛的站了起来,指着堂下子女大声呵斥道:“我刚说完不允许少卿再见那个女子,你们就半夜把他放出去,是想气死我吗?”
太夫人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不觉将头埋得更低。
慈母多败儿。
慈祖母也败孙……
昨晚长孙苦苦哀求,额头都快要磕破,她寻思不过是去看一眼,也不会怎样。
哪想到火势会那么大,竟直接烧到了御前。
如今那秋娘成为了孤女,少卿若是对其放任不管,定会被世人诟病无情无义。
可若是管了,怕是无法向镇国公交代。
现在京城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崔家,稍有不慎便会惹火烧身,无论如何抉择,似乎都难以周全。
就在这时,惠妃差人送来一封密信,崔太傅连忙展开查看,里面写着:“丽贵妃被陛下撤了绿头牌,恐要失宠。”
崔太傅面色凝重的交给崔辰学,“老大,你过来看看。”
崔辰学接过信件,匆匆浏览后觉得有些奇怪,“这怎么还牵连上了丽贵妃?”
正当众人困惑之际,崔颢快步从门外走进来,先向父亲母亲行了一礼,然后才开口说道:“应天府已经查实,昨晚的大火并非天灾而是人祸,有人故意将火油浇在秦家门柱上,意图杀人灭口。陈府尹还在院子里找到了镇国公府的腰牌,想必也呈给了陛下。”
崔辰学喃喃说道:“朝会上,陈府尹并未提及此事,陛下将他单独留下,想来是私下说了什么。”
崔太傅琢磨片刻,说道:“看来陛下还想继续用镇国公,撤了丽贵妃的牌子只是给他警告,让佟家收敛一些。”
他话音未落,镇国公同样也送来一封信。
崔太傅心中一紧,皱眉展开,盯着那封信看了许久,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崔辰学随后又接过信件,信里写道:“昨日小女和犬子莽撞,私闯秦家,还失手伤人。现秦秋娘已成孤女,痛失至亲,实在令人同情。崔少卿若想将其收入房中,镇国公府绝无怨言。近日诸事繁多,少卿和小女的婚事最好提前,年底前完婚。”
“父亲,镇国公这是服软了?”
崔太傅冷冷说道:“镇国公现在最大的依仗就是丽贵妃,为了平息陛下的怒火,他自然要做出让步。”
镇国公倒是能屈能伸,摆出认错的姿态让陛下息怒,还顺水推舟地卖了自家一个好,两边都不得罪。
崔辰学问道:“父亲,这火真是镇国公放的吗?”
崔太傅冷笑道:“他能坐稳国公之位,自然清楚陛下的底线在哪里。他就算再怎么嚣张跋扈,也绝对不会做出纵火烧整条街这样的事,这事不像他的手笔。”
随后他看向小儿子,问道:“老三,你说呢?”
崔颢沉声回答:“父亲,我趁没人时又回去查看了秦家。接连几日下雨,房屋都比较潮湿,想要纵火并不容易。如果官宦人家要纵火,应该会使用常见的火油或者麻油。但从现场残留的断壁来看,泼的更像是造价颇高的膏油。”
一直垂首的二老爷崔清佑突然开口说话:“三弟想说的是,膏油价格昂贵,一般只有在榨油坊或者走街串巷的调油郎那里才能买到,纵火之人一定着急用油,才不惜重金购买膏油?”
崔颢点了点头,赞同二哥的看法,并补充道:“这场火灾处处都透着蹊跷,不知背后是哪家人的手笔。”
崔太傅叹了口气,缓缓开说道:“如今事态发展至此,矛头对准了我们崔家,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命人暗地里去各个油坊调查,务必要揪出幕后黑手。另外,少卿的亲事也要尽早提上日程,以免再节外生枝。”
崔辰学轻声询问道:“父亲,那个秦家女该如何处置?”
崔太傅反问一句:“少卿现在在哪?”
崔辰学低头小声回道:“在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