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万籁俱寂。
崔颢回到崔府已是深夜。
他穿过府门,一路走向内院,整个崔府一丝声响都没有,安静的有些吓人。
即便偶尔碰到一两个下人,他们也是蹑手蹑脚地行走,生怕引起主人不快。
崔颢踏进崔太傅居住的廖风斋后,眼前才突然一亮,主院内灯火通明,明亮如昼。
院门口跪着一个身影单薄的人,走近一看,竟是崔少卿。
崔颢瞥了眼满脸颓废的侄子,淡淡问道:“你又闯了什么祸事,居然把父亲气倒了?”
崔少卿低着头,脸上火辣辣的,膝盖也跪的生疼,却不敢动弹半分。
他闷声说道:“今天佟修业和佟筱惠到秦家闹事,我一时失手,推了佟筱惠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没想到竟激怒了佟修业,他对我大打出手,还出言讽刺秋娘。秋娘为了自证清白,撞墙自尽,幸好我及时发现并将她送往医馆,才勉强保住了她的性命。我刚将秋娘送回秦家,镇国公就携夫人找上门讨要说法,说崔家若不能公正处理此事,他们就到御前告状。”
崔颢蹲下身,直视他的眼睛,沉声问道:“你就算没在刑部任过职,也该有些基本的判断吧?人的头颅是全身上下最坚硬的地方,撞墙需要多大的力度才能撞死,至少也得脑浆迸裂,她有那个力气吗?”
崔少卿喃喃说道:“可是,我明明看到她拼死撞向围墙的,额头都磕破,还流了好多血,人也晕了过去。三叔,她不可能是装的。”
崔颢不吃他这套,用手指了指旁边的树,说道:“普通人家的院子也就从这到那棵树的距离,最多不过二十几步。你从这里跑过去试试,看看能不能把自己撞晕?”
他曾在战场上亲眼目睹士兵被车马撞飞,那样的冲击力,士兵身上也就几处骨折。
除非是撞到腰椎、颈椎,或是胸骨碎裂刺入心肺,否则人还真的没那么脆弱,撞一下就晕。
“少卿,你也老大不小,不能总被个女人哄得团团转吧。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她不假装晕倒,又怎能逃脱镇国公府的责罚?你就一个人,镇国公府一群人,要是我,我也会选择装晕的。”
崔颢说完便站起身来,不再理会崔少卿,径直朝屋里走去。
崔少卿独自跪在那里,脑海里都是秋娘坚强又绝望的目光,不禁思绪万千。
她那样质朴善良,怎么能装晕呢?
他不信,也不敢信。
如果真是那样,自己为她得罪了整个镇国公府,他颜面何存?
正屋内早已人满为患,崔家人几乎全都到场。
崔家大爷崔辰学满脸羞愧地跪在崔太傅榻前,手拿着药匙,小心翼翼地给父亲喂药。
其他人全部静立一旁,没人敢说话。
就这样过了很久,崔太傅才悠悠转醒。
他微微侧头,有些艰难地看向大儿子,虚弱的说:“那个秦家,绝对不能再留了。你要尽快安排人手,将他们赶出京城。”
崔辰学低头应下:“是,父亲。”
随后崔太傅的目光扫过大儿媳,眼里尽是失望。
若不是大儿媳优柔寡断,宠溺儿子,崔家最出色的长孙也不会被人如此诟病。
慈母多败儿,他已经没办法相信大儿媳能够处理好此事了。
崔大夫人面色难看的低下头,她也没想到事情能发展到这个境地,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啊。
接着,崔太傅又吩咐道:“去把少卿给我叫进来。”
立刻有丫鬟快步走出房门,将大公子领进屋内。
崔少卿一进门就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眼中满是悔恨和自责:“祖父,都是孙儿莽撞,孙儿知道错了,请您责罚!”
太夫人看到夫君似乎想要起身,连忙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将他扶起来。
崔太傅身子虚弱得厉害,依靠着夫人才能勉强坐起,徐徐说道:“少卿,人生有三道坎,几乎每个人都会栽跟头。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壮之时,血气方刚,戒之在斗;老之时,血气既衰,戒之在得。你年少得意,几乎没吃过苦头,难免在情事上犯错。但再一再二不再三,你难道真想因为外面来历不明的女人丢了前途?”
崔少卿愧疚地低下头,内心充满了矛盾和痛苦。
一边是他深爱的女子,另一边是对他寄予厚望的祖父,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取舍。
崔太傅见他不说话,为了家族利益,不得不做下决定:“莫要再痴心妄想那个秋娘了,今年年底你就与佟筱惠成亲,秦家也会从京城消失!”
崔少卿如遭雷击般猛地抬起头,激动的喊道:“祖父,我不想娶佟筱惠!”
崔太傅皱起眉头,语气严厉地说:“事已至此,岂容你反悔?我已经答应镇国公,会以重金下聘,风风光光地将佟筱惠迎娶进我崔家大门。”
崔少卿闻言,身体一软,无力地瘫坐在地。
佟筱惠嫉妒心极强,如果他坚持不放秋娘走,那么秋娘一定会没有活路的!
然而,现在让他放弃,他心里更是不甘。
沈昭已经要嫁作他人妇,秋娘再离开自己,他真觉得此生无望。
就在他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