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紧紧攥着车帘,她看到崔少卿正弯着腰,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向秋娘诉说着他们的相遇。
他是如何偶然来到这里,品尝到那碗汤鲜味美的阳春面,自此魂牵梦萦。
听到这些话,沈昭只觉荒谬。
区区一碗阳春面也能让尝遍世间珍馐的崔大郎魂牵梦萦?
简直可笑至极!
然而那秋娘却浅笑嫣然,仿佛对崔少卿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深信不疑。
沈昭觉得眼睛刺痛,漠然放下手中的帘子,坐回到车里,然后紧闭双眼。
她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在这个时候哭,为一个不懂得珍惜自己的男人哭。
原来崔少卿也会怜惜女子仰头说话累,有意弯腰与之直视。
原来崔少卿也会眉眼含笑,而不是生来就清冷自持。
原来一切都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春白和夏桑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小姐。
小姐与崔公子自幼定亲,青梅竹马,一颗心也都扑在了崔公子身上。
崔公子怎敢这样辜负小姐!
“小姐,要不我们回府吧。把这件事告诉老爷、夫人,让他们定夺?”
沈昭眼眸低垂,轻声说道:“再等等。”
两个丫鬟虽然不知道小姐要等什么,却也不再说话,安静的坐在一旁。
这一等,就从太阳东升等到西落,从天亮等到黄昏,直至秋娘收摊。
崔少卿帮忙收好摊位,面带微笑,腿脚轻快地朝崔府走去。
他今日终于与秋娘说出了心里话,秋娘也接纳了他,这些年空落落的心终于被填满。
走着走着,崔少卿就看到巷子深处有个身穿浅紫色衣裙的女子。
他心中一惊,那道身影如此熟悉,他自然知道是谁。
“阿昭?”
沈昭面色如常的看向他,只是没有了以往的笑容。
“少卿,你在这做什么?”
崔少卿的话有些急促,还带有一股责备之意:“我不是告诉你有人相约,你日落还不回府,在这等我作甚?”
沈昭冷笑一下,“少卿有人相约,相约之人可是旁边面摊的秦秋娘?”
崔少卿眉头微蹙,扬声质问:“阿昭,你跟踪我?”
沈昭向他逼近一步,语气平静的发问:“你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所以才怕我跟踪?”
崔少卿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快,但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就算阿昭不高兴,自己哄哄便好了。
他放柔了声音,嘴角微微上扬,用哄劝的声调说道:“阿昭,我不过是见那女子可怜,顺手帮了她一把。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要往心里去。”
“可怜?若觉得她可怜,随便差一个下人帮忙还赌债就好,为何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为她出头,还报出了崔家的名号?”
“我那时情急,赌场催债的人要把她卖到青楼抵债。你也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女子若被卖进去,一生的清白就毁了!”
沈昭又逼近一步,“你既知道女子清白重要,难道就没顾忌过我的名声?”
“全京城都知道你崔大公子冲冠一怒为红颜,明日我就会成为京中贵女茶余饭后的笑谈,说我堂堂尚书嫡女比不过一个平民女子,你可替我考虑过?”
“解决事情的方法有千万种,少卿素来有勇有谋,怎会想不到更妥帖的办法?”
“还是说,你觉得我的名声不重要,比不过让你屈尊擦桌子洗碗的心头好?”
她步步紧逼,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将崔少卿质问的面色通红。
更让他难堪的是,沈昭说的都对。
崔少卿在沈昭面前强势惯了,不屑于向她低头,反正她从来都不敢反驳自己。
他们的婚事是陛下亲赐,板上钉钉,就算沈昭再不高兴也没用,日后还是要接纳秋娘。不如趁现在把窗户纸捅破,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阿昭,你不要无理取闹!”
崔少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你出身高门,自小锦衣玉食,呼奴唤婢,你可知平民女子过的如何艰辛?既要伺候生病的双亲,还要挣银子养家,甚至还得面对邻里的指指点点,说她不守妇道,摆摊抛头露面!秋娘是个自尊自爱的好姑娘,她明明可以给富户做妾,却宁愿吃苦受累也要养活全家。她的坚强忍让,是你一个只知道逛街买花笺砚台的官宦小姐比不了的!”
沈昭攥紧了衣袖下的拳头,笑容惨淡的说:“你的话好像没说完,不妨继续说。”
见她一直不温不火,崔少卿便知道她不会怎么样,鼓足勇气说道:“待我们成亲,我要纳秋娘为贵妾!阿昭,你是我的正妻,我会做一个好夫君,尊重你,爱护你,但你也要有容人之量!”
他的话高高在上,宛如恩赐。
沈昭强忍下满腹的愤怒与委屈,秉着高门贵女的矜贵与风度,昂首说道:“你有一句话说的对,我沈昭乃高门贵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风华盛极京城!我幼承庭训,规行矩步,所受的教养都是做一府宗妇,自然不会降低身份与一个平民女子相比。”
“崔少卿,你真以为我会事事向你妥协?”
“你高看了自己,也低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