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一直是个怯懦的人。”
再在丞相府,扶苏心中百感交集。
这一个‘怯懦’,说的是自从柳白承袭武安之后,他便不敢来相府。
他在躲避,明明知道这样对他,对六弟,对朝堂,对老师都好,但他还是觉得,作为学生,这样不好。
“你很勇敢。”
柳白轻声开口,将扶苏拉到座位上坐下。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扶苏是天底下最好的学生。
或许他不是最像自己的,也不是领悟最快的,但是柳白知道,扶苏就是最好。
“老师,六弟找了一些江湖人。”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他们为六弟办的是什么差,我只知道,其中有一个人,名字叫做刁茂,乃是精于搏杀的高手。”
扶苏苦涩开口。
这一个信息,自他口中说出,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找一群江湖人,为了什么,再明了不过。
可偏生,扶苏他不方便说。
因为这是他的六弟。
柳白含笑,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泡茶。
这些事情,锦衣卫有查出来一些端倪。没有深入,无非就是他这个做老师的,不愿意将眼睛安到东宫中去罢了。
这么一条分界线,是他与嬴彻的默契。
“我知道六弟忌惮老师,我也知道,六弟应该忌惮老师。”
“可我觉得,师生之间,不应该是这样。”
“我劝过他,老师!我当真是劝过六弟啊!”
扶苏忽然面色浮现些许激动,肩头略颤,竟是双眸含泪。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但他想要阻止,甚至只是阻止些许势头,他都做不到。
他扶苏是大秦长公子,一直没有变,可以前的大秦长公子,与现在的大秦长公子,又是截然不同。
柳白终于停下手中的泡茶动作,看向扶苏,忽然觉得有点心疼。
“一些道理便是这样,很不讨喜。旁人说的再多,再用劲儿,听着一些未曾经历过的事情,就很难真的听进去。”
“除非是有朝一日苦难临头。”
柳白轻声开口。
权力会让一个人双眼看不清前面的路,也看不清脚下的路。
再这种迷雾之中,旁边的声音,人是不一定会相信的。
太子顾权,是好事,他柳白理解。
扶苏为他说话,柳白却觉得不是好事。
“你不应当为为师说话,太子心中有数。”
此话说出,扶苏眼神微微一颤,竟是满眼意外抬头。
柳白对着扶苏微微点头,瞬间让这位大秦长公子感觉到一阵悲哀。
忽然,他觉得以前在懿文宫中,老师教导他们的日子真好。
“说正事儿吧。”
“你今日来,恰恰是有了个春闱的由头,也恰恰是因为这是太子亲口推你去做的,方才最为合适。”
“既然来了,说说对于春闱的构想吧。”
柳白换个个姿势坐着,缓缓开口。
事实上,扶苏想要什么时候来丞相府,他柳白都不介意。
但这个傻小子,总觉得会耽搁到自己,甚至是害了自己。
柳白不戳破,他觉得这样挺好。
至少不会兄弟起争执。
“老师,春闱之事,其实真的没什么。”
“您教了很多,也做了很多。学生虽然愚笨,但不至于眼前的东西一点都看不清。”
扶苏摇了摇头:“学生只是担心六弟罢了。”
“他让我有些陌生。”
柳白面色平静,心中却是微微叹气。
这老实孩子,不让他说,还要继续说。
估摸着,这段时间当真是被自己的担心给憋坏了。
“陛下知道。”
对此,柳白就是简简单单四个字。
此话一出,扶苏瞳孔微微一颤,沉默不语。
良久,重重点头。
“春闱的事情要做好,这不是一年一岁的临时补官,也不是一朝一政的权宜之计,而是要流传千年万年的大流向。”
“天下的有才之人,如若过江之鲫,若不可入国之彀中,便是国之危害。”
“这一次太子推你主持春闱,其实也是合了为师的心意。”
“扶苏,你与你诸位兄弟不同,甚至与为师,与始皇陛下皆是不同。”
“你有仁德之心,亦有仁德之名。你的桃李满天下,没有一个人会觉得有问题。”
“这何尝不是太子为你们诸位兄弟求的一道护身符?对陛下许下的一个承诺?”
柳白缓缓开口,眼眸之中其实对于嬴彻有着些许赞赏的。
明面上,只要在朝堂之上细想一下,都能看得出来是太子不想要他柳白当真在朝堂形成一呼百应的局面,至少不希望数十年后出现。
可实际上呢?
给了扶苏一个当一朝官员‘老师’的机会,便是将扶苏的‘尊’,往上再提了一个档次。
扶苏的仁德,兄友弟恭,便是诸位公子们最好的保障。
即便是日后大秦二世皇帝豋位,扶苏还在,便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