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一开口,麒麟殿内顿时气氛一滞。
几乎所有人,都是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萧何。
入朝观政,贸然开口,已然是有些过分了,甚至一些沉稳的老臣,都觉得萧何这个年轻人过于心浮气躁,是两位丞相有些许看走眼。
而现在
萧何居然是要弹劾御史大夫赵怀真?
弹劾本就是得罪人,更何况是弹劾赵怀真?
可以说,萧何的每一步,都是走在了所有人觉得最不应该做的事情上面。
就连赵怀真,此刻看向萧何的眼神之中,亦是充满愕然。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甚至对于萧何的观感极好!
这是一个真正能够将柳白所想之事践行下去的聪明人。
再加上其在东海郡造船之时的政务来往,赵怀真甚至有一种错觉:萧何比柳相本人处理政务都更加熟稔。
然而
就是这么一个让政务熟稔,聪明,得到如此多人重视的前途无量的年轻人,今日居然会弹劾自己?
这一刻,赵怀真感觉自己懵了!
甚至,他都有好好询问一下这位柳相的冲动,试探一下到底是不是柳相本人的意思。
李斯面色骤变,而后归于平常,看向萧何,但却没有开口。
如今朝堂上,他应该是最了解萧何的,此刻的平静正是对于萧何的信任。
“臣要弹劾御史大夫之事,便是前些日子御史大夫曾上《请左相丁忧疏》。”
萧何面色如常,朗声开口道:“伏惟我大秦,尊忠、仁、孝、义、礼、智。柳相为我大秦左丞,武安君身死,陛下亦允国葬。柳相为父守孝,乃是人子之孝也。”
“三旨夺情,柳相不可再拒,乃是人臣之忠也。”
“忠孝二字,于柳相之身,诸君可觉分毫不妥乎?”
一番话开口,便是直接将柳白吹到天上去了!
忠孝二字,在寻常人眼中可能没有‘智’重要。
但是在朝堂之上,这两个字的分量胜过所有!
唯有忠孝,方可忠君爱国!
再加上‘夺情’之事,说明在柳白的心中,可为忠秦而缓小孝,萧何算是直接为柳白站住了跟脚!
“然,”
萧何语气一顿,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御史大夫上疏《请左相丁忧疏》,且不论是否劝柳相为孝弃忠等诛心之论,单言上疏之日,柳相于相府之内为其父守灵。”
“人之常情,大善,莫过于推己及人。”
“柳相守灵,御史大夫上疏如此之言,如若剜肉撒盐之举!”
“柳相一夜白头,心力衰竭,行此落井下石之恶径,御史大夫心中有愧乎?”
“萧何虽为末官,御史大夫贵为三公,今亦心感不忿,故而出言弹劾!”
一番话说完,赵怀真差点直接站起来!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萧何来朝堂了,而且还是弹劾他赵怀真!
如今柳白在丞相府守孝,今天让萧何来朝堂之上,就是为了宣明丞相府的态度:绝对不会怂御史监。
与此同时,萧何代表丞相府来宣扬态度,就相当于是柳白让萧何拥有一部分明面上丞相府的话语权。
莽撞吗?
很莽撞!因为萧何此刻在朝堂之上,真正的背后靠山柳白完全无法给予支持。
但是!正是这一种莽撞,恰巧就是此刻丞相府最需要表现出来的态度!
没错,如今已经不是柳白一个人势单力孤得站在朝堂上了,这位大秦左相的丞相府,已经真正意义上在群臣的眼中成为一股势力!
以柳白为主,萧何为代言人,暗下伏线无数的真正势力!
这一刻,丞相府向御史监宣战!
赵怀真硬着头皮起身:“启禀陛下,臣身为御史大夫,本就是风闻奏事。御史监成立,亦是奏事弹劾。”
“弹劾柳相,虽是有违些许人伦怜悯,但臣是为了我大秦考虑。”
“柳相年岁尚轻,夺情而不守丁忧,臣亦是为其担忧,恐恶名伴随咱们的大秦左相。”
“今萧何弹劾臣,臣服,是因为对于柳白的愧疚。”
“但臣不认,是对我大秦的忠!”
赵怀真这一番话说出口,就连李斯都是高看了这个家伙一眼!
不是说这一番诡辩有多厉害,毕竟柳白在朝堂上诡辩的例子太多了,他赵怀真舌灿莲花,也难达到柳白的一半水平。
而是赵怀真的这一番话说出口,极具说服力!
因为个人私德!
翻开赵怀真的履历,真就是除了相貌老成,丑陋些许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真正能放在台面上来说的缺点。
而这样的‘无暇’,正是赵怀真可以说一句‘臣服,但臣不认’的底气所在。
反之,
换做柳白说这么一句话,恐怕就要被人骂死了。
丞相府与御史监的第一轮交锋,竟是言语上平分秋色。
萧何闻言,略微皱眉,显然是对赵怀真这一番话意想不到,竟是有些心乱。
但紧接着,萧何面色立刻从容。
朝堂上的争辩,从来都不是为了对错,更多时候就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