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
“臣,别无所求;”
“只是…”
“只是过去这些年……”
试着开口说些什么,申屠嘉却怎都提不起劲,无奈便将求助的目光,撒向卧榻旁的侯世子申屠蔑。
看明白老爷子这个眼神的含义,老世子也只垂泪发出一声长叹,将请示的目光朝刘荣投去。
便见刘荣深吸一口气,终是无比沉重的点下头,旋即便目不斜视的看着太医们,在申屠嘉脑袋上扎下了一针又一针。
直到这个时候,故安侯府上空,才被一阵低沉哀婉的啜泣声所占据……
“世子,节哀。”
对于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刘荣别无他法。
唯一能做到的,便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完成申屠嘉最后的遗愿;
并在申屠嘉离开这个人世间后,尽可能保故安侯一脉周全。
对此,申屠蔑显然心中有数,有心开口回绝,却也是碍于场合,便不置可否的叹息着低下头,颤巍巍抹去了脸上的浊泪。
卧榻之上,经过太医们一通忙活,申屠嘉也终于悠悠转醒。
——准确的说,是‘满血复活’。
至少自先帝驾崩以来,刘荣还没见过申屠嘉这般生龙活虎,精神抖擞的模样。
只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是回光返照。
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的弥足珍贵……
“臣,别无所求。”
很显然,申屠嘉也同样明白这一点,说起话来,也是主打一个言简意赅。
“只是过去这些年,臣一直在用封国产出和俸禄,供养太祖高皇帝年间,跟随臣南征北讨,以致伤残不能自理的将士。”
“——故安侯国食邑五百户,岁得封国租税,为粟五千石;”
“丞相秩禄万石,实俸粟四千石。”
“靠着这九千石粮食,臣勉强养活了那数百残兵,外加我故安侯府上上下下。”
···
“臣之后,世子袭爵,没了丞相/太师那四千石俸米,是断养不活那数百残兵的。”
“便以此事相托,希望家上,看在师生一场的情谊,不要薄待了臣那些苦命的弟兄。”
“——他们吃的不多;”
“每人每月一石粟,再每年给些碎布片,便可以吃饱穿暖,以颐养天年……”
“咳咳咳咳咳!”
几句话说出口,申屠嘉便是一阵剧烈咳嗽不止,却是根本不让人浪费时间搀扶,只猛地甩开侯世子探出来的手;
待侯世子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才又伸手指向侯世子,再度望向刘荣道:“臣不屑子,蔑;”
“为人木讷、平庸,绝不可担当重任。”
“世子袭爵之后,望家上遣世子就国,以封国租税,养活侯府宗族上下足矣。”
“——无论到了怎般地步,家上都千万不要因为我的缘故,而对世子另眼相看,乃至以要事相托!”
“不是臣凉薄,担心家族被家上所牵连;”
“实在是不想让无能的后辈子孙,耽误了家上——乃至宗庙、社稷的大事……”
又是语速极快的一番话,申屠嘉已是双眼圆瞪,面色涨红,明显是在强撑着;
而在御榻前,不等刘荣做出反应,侯世子申屠蔑便已是颤巍巍侧过身,当着申屠嘉的面,对刘荣跪地一叩首。
“臣,德薄才浅……”
“有心效君,无奈力不从心。”
“万请家上恕罪……”
看着眼前,比自己的父辈都还大半辈——年纪甚至都和刘荣的祖父、先帝差不多大的侯世子申屠蔑,正颤巍巍向自己跪地叩首,说着这样一番令人揪心的话,刘荣只一阵动容。
却见卧榻之上,申屠嘉粗重急促的鼻息,终于归于寻常稍许,却不知是由于看到申屠蔑的反应才安下心来,还是交代完了挂念的事,于是了无牵挂。
随着呼吸逐渐平缓,申屠嘉本涨红的面色,也肉眼可见的恢复到了往日里,那略显老态,却也无比硬朗的模样。
只是申屠嘉并没有力气继续撑起身子,而是在老太医的搀扶下,缓缓躺回了卧榻之上。
“梁王的事,臣,听说了……”
沉声一语,将刘荣的思绪打断,待刘荣赶忙上前在卧榻边坐下身,申屠嘉才笑着对刘荣一点头。
“家上,知道该怎么做。”
“——家上,不会在这样的事上犯错的。”
“如何应对太后——陛下,或许是这人世间,最熟于此道者。”
“家上若是学到了,那便大胆用在太后身上;”
“若是没学到,又或是没学全,也大可袖手旁观,看着陛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直到这时——从走进故安侯府的大门,一直到现在,刘荣除了向侯世子申屠蔑问了句年岁之外,便再也没有说过哪怕一句话。
更是都没同卧榻病重,行将亡故的申屠嘉,打上一声招呼。
——不是刘荣不愿意说;
而是刘荣想说,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每每想要开口——开的明明是口,却总是不等话语从口中说出,便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