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回上朝,刘荣便为朝堂这扑面而来的昌盛武德,给险些惊掉了下巴。
——成何体统?
就说此刻,凡是在温室殿——在这场朝议当中占据一席之地的,谁人没有个千石以上的职务级别,或是关内侯以上的显爵?
再考虑到这些千石官员,是千石的‘京官’,一旦外放郡县地方,便将直接跻身二千石!
有资格与会的关内侯,也都是有资格在长安‘眷恋不去’的关内侯,真要说起来,未必就比那些窝在关东封国的彻侯差多少!
无论是官员还是勋贵,都是如今汉家权利金字塔中,处于最顶尖部分的人物;
就这么当着百官功侯,乃至当朝天子的面,在这朝议上大打出手?
刘荣表示很难绷。
在过去,刘荣倒也确实听说过朝议之上,时不时会上演全武行。
但彼时的刘荣只想当然的认为:即便真有人在朝议干架,也顶多是理念之争。
如早些年,天子启以晁错为先锋,推动《削藩策》,原本反对削藩的朝公百官,便基本都是被晁错挨个说服+打服的。
——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过,可不就得低头认怂?
也就是老丞相申屠嘉,仗着自己元勋功侯、开国老臣的超然地位,能硬着脖子对晁错‘耍流氓’——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我就是不听!
反正我这一把年纪,你也不敢打我;
就算敢打,你还未必打得过我……
而在今天,亲眼看到年过花甲的老少府岑迈,在朝议之上以一敌二,打的宗正、奉常那两个四十来岁的‘年轻人’抱头鼠窜,为的却是以武力,抢夺储君册封大殿的主办权……
“我说呢……”
“我说汉家哪来的底气,非要官员出将入相——上马能治军,下马能治民呢;”
“就这官员素质,真要让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来做官,怕是都活不到第一次朝议散朝?”
“瞧老爷子这架势,分明也是早就见怪不怪了?”
暗自腹诽着,刘荣面上却摆出一副三好学生的模样,跪坐于御榻左侧五步的位置;
面前,已经由宦者令春陀搬来了一方矮案,空白竹简也已摊开其上。
手握毛笔,稍前倾着上身,又再三抬头,撇了好几眼皇帝老爹的侧脸,刘荣才终于落下笔,在竹简上写道:汉官刚烈,尚武之风极盛,出将入相,名副其实……
“陛下。”
“臣认为,太子册封大典,以及诸公子分封就藩,或许可以放在春耕当日。”
凭本事拿下此次典礼的主办权,少府令岑迈说起话来,显然也更多了几分傲然。
——出钱的是大爷!
更何况岑迈掌控下的少府,可不单是此次大典的金主;
朝野内外,凡是要花钱的地方,几乎全都指望着少府内帑。
而外朝要想从少府内帑——从天子启的钱袋子里往外拿钱,除了要天子启点头,也仍旧要岑迈这个少府令同意。
若不然?
嘿!
便说如今的太子荣,又不是没吃过‘皇帝父亲都答应我了,少府怎么阳奉阴违?’的瘪!
本就是汉家朝野内外共同的金主,此刻又凭实力赢下了此次大典的主办权,岑迈自然是恨不能鼻孔朝天。
听闻岑迈这个提议,天子启也没急着否决,而是稍昂起头,示意岑迈细说。
“禀陛下。”
“如今时值春二月,距离三月春耕,只剩下一个多月的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如果只是准备储君册封大殿,倒也勉强够;”
“但除了册封储君,陛下还有意将诸位公子的封王典礼,也并进去。”
“既然诸位公子,也要在储君册封大典获封为王,那其余移封、新封的宗亲,当也是在彼时了。”
“再加上春耕日,陛下本就要莅临社稷坛,亲开籍田,以劝耕天下,皇后也要带着百官功侯家眷,在椒房进行亲蚕礼……”
“时间,实在是紧了些?”
岑迈此言一出,殿内百官公卿也不由各自点下头,纷纷对岑迈的这番表态表示了认可。
——册立储君太子,是肯定要有正式的典礼的。
分封皇子为诸侯藩王,更是不单要祭祖告庙,还要一并举行盛大的祭天仪式。
至于分封宗亲,以及移封原有的宗亲诸侯——如果只是一两家,倒是可以简化一下流程;
颁诏分封,再举行一个小型的祭祀仪式便可。
但这次,汉家基本可以说是要将整个——至少是大半个关东的宗亲诸侯重新洗牌。
除了梁、代、燕、淮南四国之外,其余十多个诸侯国——齐、楚、赵、胶东、胶西、济南、济北、淄川、城阳、衡山、庐江、长沙等国,都要迎来一位新的诸侯王。
另外,还有即将加入‘汉藩’之列的河间、常山、中山、江都这四个新国。
如此大范围的洗牌,若是只颁诏一纸、设一祭台,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最好的办法,便是如岑迈所说的那般,尽可能将这一揽子典礼合并——册封储君,分封诸子,以及新封宗亲、移封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