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骑如今这个‘骁骑都尉’,所能率领的兵马总数。”
“换而言之:为了从曾经的陇右良家子,成为如今的骁骑都尉,李骁骑,带死了一整个都尉部的兵马……”
“换来的,却不过区区六十级贼首?”
刘荣没说出一句话,铺打在众将官脸上的篝火,便好似更灼热了一分。
自中尉张羽以下,每一个将官都低下了头,已然是没脸抬头看刘荣。
至于刘荣这番话的目标:骁骑都尉李广,更是好似一个被博士引经据典教育过后的小学生,呆愣愣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而刘荣接下来这一番话,更是让李广本就微弯着的腰身,彻底变成了‘瘫坐’的模样。
“我很不明白。”
“——我汉家的浮斩之制,分明是以伤亡减去斩获,再计算功、过;”
“李骁骑过去这十二年的浮斩,应该是负五千左右——依律,当斩十五次不止。”
“李骁骑,是如何躲过这至少十五次杀头的罪过,非但没有被责罚,反而累功至今,官居都尉的呢?”
好似真的很疑惑,才发出的如是一问,李广纵是再怎么痴楞,也不得不咽了口唾沫,声若蚊蝇道:“那六十级斩首,是末将亲手所得;”
“过往这些年,麾下兵卒斩获,也有六千余……”
“——哦~”
听闻李广此言,刘荣好似恍然大悟般长‘哦~’了一声,就好像李广若是不说,刘荣便不知道似的。
但在场的每一个人,哪怕是正低着头‘羞愧万分’的梁国众将,也依旧能听得出来刘荣这声‘哦~’,带了多少讽刺的味道。
“所以,李骁骑折损兵马五千,换来了六千多级斩首。”
“——麾下将士的斩获,是李骁骑的斩获;”
“麾下将士的伤亡,却不是李骁骑的过错?”
说着,刘荣轻一翻眼皮,侧身望向负伤的老中尉张羽。
“我汉家的将军,都是这么带兵的吗?”
“派自己的兵去送死,然后去赌这些兵在战死之前,能不能‘杀一个不亏,杀两个稳赚’?”
“——兵卒的斩获,也是将军的斩获;兵卒的性命,却不是将军的性命?”
“是这个道理吗?”
“这个道理,说得通吗?”
静。
刘荣语调平稳的一番话,却让在场的一众将官,都没脸再开口吐出哪怕一个字。
甚至就连老中尉张羽,都被刘荣说的口干舌燥,颤动的嘴唇,更已然是红了眼眶。
刘荣,也终于不再多说。
刘荣,终于放过了在场的一众梁国将官。
也放过——至少是暂且放过了骁骑都尉李广。
在‘羞愤’的同时,一众梁国将官——包括梁王刘武也在奇怪:刘荣这是在干嘛?
不是犒军吗?
就算有心为自己建立威望,不也应该是说些振奋人心的话,好提振军心士气吗?
先是对着李广一顿喷,喷的李广生活不能自理,怅然噤口不能言;
之后好歹是宰了牛,却也在篝火旁,对着一众将官冷嘲热讽……
哪有这么犒军的?
但刘荣不会告诉这些人:犒军,犒的从来都不是‘将’,而是卒。
军心士气,也从来都不是以将帅为重,而是以兵卒为首要。
刘荣确实是来睢阳犒军的。
但刘荣要犒的‘军’,是睢阳城这数万浴血奋战的兵士;
而不是至今都还坐着‘皇太弟’的美梦,妄图染指储位的梁王刘武,以及一众做着从龙潜邸梦的梁国将臣。
“老将军,带我去看看兵士们吧。”
淡然一语道出口,刘荣率先站起了身,不等张羽将手撑在身侧,便主动扶着张羽起身。
在篝火旁的众将官身上扫视一周,却看也没看梁王刘武一眼,便扶着颤颤巍巍的老张羽,朝着其他的篝火堆旁走去。
一开始,守军将士们还有些拘谨。
——皇长子?
——没见过呀!
——该说些什么?
但很快,将士们便发现这位皇长子殿下,竟好似一位乡野老翁般平易近人。
每到一处篝火堆旁,便大都会坐下身来,和将士们交谈几句。
也不说什么‘为国死战’‘诸位威武’之类的虚话——就是稀松平常的问候家人。
——当兵卒们说起手足兄弟,刘荣会提起自己在长安,也有两个弟弟。
大的那个懂事些,但整日里摇头晃脑,咬文嚼字,颇是有趣;
小的更就是个憨货,动不动闹出笑话来,惹得宫内外啼笑皆非。
——兵士们说起母亲,刘荣则会说起自己的母亲栗姬。
说一些母子之间的日常,倒也让兵士们不时发出欢笑,莫名感到温馨。
而在兵士们聊起生活时,刘荣说的很少,更多的时候都在聆听。
听兵士们说自己的生活琐碎,柴米油盐、说自己的妻儿老小,左右相邻。
到起身要离开时,再默然举起酒囊,率先灌下一大口,又龇牙咧嘴一阵,方洒然抬手,对围坐于篝火周围的兵士们沉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