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用酒精的气味儿很浓,满屋都是。
隔壁,刘雁声哼哼唧唧,片刻也不消停。
子弹似乎打得很深,贾大夫已经在隔壁忙活了好长一段时间。
江连横的左肩缠上厚厚的绷带,右手摩挲着被子弹打烂的鎏金怀表。
人靠在床头,沉默,发呆。
胸口有些发闷,肋骨隐隐作痛。只是拇指大小的淤青,便足以将其放倒,到底不过是一介凡人罢了。
侥幸捡回一条命,江连横并未因此窃喜,甚至也并未因此而愤怒。
梁子已然结下,他却倍感困惑。
“想什么呢?”胡小妍坐在床边,好奇地问。
她原以为,江连横是因这块怀表,忆起了老爹江城海,但江连横却摇了摇头。
“媳妇儿,要是这回我死了,你可咋整啊?”
胡小妍蓦地愣住,眼里闪过一丝欣喜。
然而,这不经意的温情不过片刻,江连横便侧过脸问:“嗳!不会我一死,你就立马拿着我的钱,去养小白脸儿吧?”
胡小妍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忍不住翻着白眼,说:“有病!都什么时候了,你脑袋里就想这些?”
“这事儿对我很重要!”江连横争辩道,“你到底会不会啊?”
“会!”
“你敢!”
“咋,你打我?”胡小妍气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小心眼儿的人,自己待着吧!”
“媳妇儿!媳妇儿!”
江连横这辈子头一次换上了央求的语气。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胡小妍,诚恳地说:“媳妇儿,要是有一天,我真没了。你千万别给我报仇,带上钱,还有承业和江雅,别人谁也别管,有多远跑多远,好使不?”
鬼门关前走一遭,江连横有所顿悟。
在附属地倒下的那一刻,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
他实在太过担心,当年白家的惨案,有朝一日会在自己头上重演。
可是,说着说着,他又有点不确定的问:“家里的钱,应该足够用了吧?”
“合着你连家里有多少钱都不知道?”
“呃……不是有你么!”
胡小妍低头沉吟片刻。
钱,的确是够用,但恐怕不给孩子欠债,才是真正的万幸。
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生离死别,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可既然上了道儿,便是万般不由人,所谓回头是岸,不过是痴心妄想。
不过,胡小妍没有沉湎于自怨自艾,而是迅速恢复了冰冷的理智。
“别老说这些了,还早呢!”她沉声说道,“先解决眼前的事儿吧。”
“这事儿得从根儿上解决。”江连横点了点头说,“小妍,我得去趟旅大,你能稳住家里的局面不?”
“现在就去?”
“那当然不是,我得再养养,但这事儿也不能再拖了。”
向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显然,留在奉天跟那珉硬刚,不过是疲于应对,治标不治本。
不去跟荣五爷碰码,像今天这样的刺杀,以后还会出现。
江连横幽幽叹道:“现在我算明白老头子以前为啥总说‘多活一天就是赚’了。”
说话间,隔壁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贾书凯站在房门外,摊开沾满血污的双手,笑着问:“夫人,还有水没?”
“宋妈,去给贾大夫接盆水洗手。”胡小妍冲楼上喊完,转头又问,“贾大夫,雁声有事儿没?”
“还好还好,正中屁股蛋子,没有伤到动脉。不过——”贾书凯皱眉道,“以后走道的时候,可能会有点儿瘸。”
“辛苦了,留下吃个饭再走吧?”
“不了不了,出来这么久,得回去跟家里说一声。”
说完,贾书凯便被宋妈领着去了一楼盥洗室。
胡小妍转而叫来东风,吩咐道:“去叫两个靠得住的人,待会儿把贾大夫送回去。”
张正东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的功夫,贾书凯净手回来,胡小妍热情地奉上五百元诊费。
“呀!夫人,这太多了,用不着这么多!”贾书凯连忙推辞道,“千万别这么客气,咱还算是世交呢!”
胡小妍却说:“贾大夫,你也知道,咱家的情况有点特殊。这钱你务必收下,连横受伤这件事,麻烦你不要对外声张。”
“那是应该的,夫人不用这样。”
“行了行了!”江连横躺在床上催促道,“给你就拿着,别在那撕巴了!”
“这——”贾书凯尴尬地笑了笑,“那就多谢江先生和夫人了。”
医生走后,胡小妍又在走廊里敲了敲刘雁声的客房。
“雁声,方便不?”
屋子里有掀被的声音。
刘雁声趴在床上说:“方便方便!嫂子,我正好有事儿跟你说呢!”
胡小妍将房门推开一条缝,停在门口问:“怎么了?”
“嫂子,道哥今天遭险之前,来过一個学生报信,叫裴忠民。我自作主张,答应了会给他赏钱,所以……”
“应该赏。”胡小妍点点头说,“那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