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言少叙。
且说江小道从千山绿林搬来救兵。
众人抵达奉天以后,为避人耳目,化整为零,三两个一队,乔装打扮成货郎模样,由东、南两处大门,分批次逐一进城,再去北塔法轮寺荒庙碰头。
这一去一回,转眼就是十数天光景。
谁也没想到,短短半月时间,省城里就再也无人深究白家的三起大案。
市民们口耳相传的,净是天下大势,偶有几个提起纺织厂爆炸案的,竟也都纷纷猜测是倒清会党所为。
城内官署衙门,尽管知道其中缘由,也都没空搭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学生们兴高采烈,天天拉横幅、发传单,赵总督派巡防营镇压、捉拿,鸣枪示警,小年轻们便一哄而散,留下满地革命口号,五颜六色。
士绅工商,各有各的倾向,各有各的主意。
倒清的、保皇的,三天一小会,五天一大会,台面上吵得唾沫横飞,台下面各自调兵遣将。
一时间,乱纷纷理不出個头绪,闹哄哄看不出个高低。
天下大势将近拐点。
所谓江湖仇杀,根本不值一提!
入夜时分,江小道把众人安顿在法轮寺荒庙后,就跟着七叔,一同前往南铁附属地,去见胡小妍。
关外十一月,天气微寒。
胡小妍在断腿处,裹了几层棉絮,还是觉得冻得隐隐作痛。
中村一郎关上大门,在屋里烧起火盆,又去楼下烧水沏茶,江、胡二人和老七、小花便坐在二楼的榻榻米上寒暄。
江小道一落座,开口便问:“媳妇儿,咋样,那小鬼子没欺负你吧?”
“没有,放心吧!”胡小妍反问,“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江小道一拍胸脯,得意道:“王叔借了我十个人手,足够用了!”
宫保南靠在二楼的顶梁柱上,感慨道:“雪中送炭,不容易啊,真没想到,王贵和还挺够意思。”
“嗐!那你得说,我爹和他的交情摆在那!”江小道急不可耐,“七叔,你之前一直在找周云甫,说实话,是不是我爹让你对他动手?”
事已至此,宫保南眼瞅着没有外人,也就不再隐瞒。
“是有这么回事儿!你爹没明说,但我估计他是担心,一旦白家没铲干净,周云甫会把咱们卖给白家。”
江小道一愣,转而看向胡小妍,说:“媳妇儿,行啊,真让你猜着了!”
胡小妍并不得意。
这半个月时间,她一直猫在照相馆里,但有四风口打探消息,省城里的动向,也算了如指掌——白家和周家没有任何摩擦,看样子的确像是讲和了。
“操!这老登真他妈不仗义!”江小道当即怒骂,“咱们给他卖命,他倒跟白家勾肩搭背了!”
宫保南讪笑一声:“你以为咱们这些跑江湖的,是啥好东西?手下小弟,打得面红耳赤,龙头瓢把子称兄道弟,一直都这逼样。”
“那咱们还等啥?先下手为强,干脆照计划亮青子得了!”
“行啊,你去吧,千万别把我算上。”
“嘿!七叔,这临门一脚,你咋怂了?”江小道略显不满。
宫保南拿起炉钩子,拢了拢火,揶揄道:“你光知道硬碰硬,要不是你爹留下个备案,就你这愣头愣脑的,能杀白宝臣?你知道现在省城里有多少巡防营?”
“多少?”
宫保南伸出巴掌:“少说五千人!”
“我操!咋突然这么多当兵的进城,要造反啊?”
巡防营本属地方武装,平日里只有极少部分,在城内驻扎,帮助巡警维持治安,大多时候,都驻扎在城外。
江小道进城时,也发现巡防营渐多,但没想过多到这种程度。
“你以为呢?”宫保南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现在这情况,你要是敢弄出半点动静,估计立马就全城戒严,想跑都没处跑,一准把你当成反贼抓了,到时候,有八张嘴你也说不清楚。”
“啊?那咋整?人都叫来了,总不能在这干瞪眼吧?”
江小道不由自主地看向媳妇儿。
胡小妍低下头,抠了抠手指头,沉声说:“爹之前跟我说过,咱们这种小打小闹,要想藏住,必须得随着大流,时来天地皆同力,顶风作案,指定没戏,整不好,还容易引火烧身。”
江小道若有所悟。
“懂了,就是要顺风放屁,臭别人,自个儿香喷喷!”
通俗易懂,但无人愿意接茬儿。
宫保南放下炉钩子,又问:“小妍,大哥之前还跟你说过啥?有没有其他安排?”
胡小妍摇摇头,叹息道:“除了秘宅里的事儿,没再安排什么了。不过,爹说过,要是倒清会党起事,奉天必乱,到时候没准可以浑水摸鱼?”
江小道一撇嘴:“这话说的,那要是他们瘪茄子了,咱们就不报仇啦?”
“他们要是失败了,那更好——”
话还没说完,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中村一郎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摆着五杯乌龙茶,来到众人当间,徐徐坐下。
“江君,贵国的革命,一定会成功的。”
“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