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经过一夜雨水洗礼,明砚斋内的海棠花与山茶花落了一地,如同织锦般纷繁交错,乱人眼眸。 明砚斋是李云苇和阿娘的住处,她倚在廊下,看着满地残花心中暗叹,如今大靖朝的局势怕是同这落花一样,飘零无意。 几名仆人正在打扫庭院,伴随着扫帚的簌簌声,赵嬷嬷火急火燎地踏进了院子。 三小姐云苇,生来仙姿倾城、眉眼如黛,一颦一笑都仿佛是从灵山秀水中滋养出来的佳人,连识人无数的赵嬷嬷都常夸她美貌无双,将来定能嫁个如意郎君。 不过眼下赵嬷嬷并无心欣赏小姐美貌,只眉头紧锁地传话:“小姐,老爷回府啦……” 李云苇松了一口气,轻轻拢了拢月白色的裙边。 自从十日前边疆战报传回,身为京府治中的父亲已三日未归家,她虽不似其他人一样将担心挂在脸上,但心里终究还是没底。 “可探听到什么消息?” 赵嬷嬷重重叹了口气方回道:“就如外面传的一样,说是定远大将军吃了败仗,叫北梁军……杀了。” 听到这句话,李云苇原本撑着廊边木柱子的右手滑了一下,要不是赵嬷嬷及时扶住,她恐半个身子都要栽到栏外。 败了,他竟真的败了…… 赵嬷嬷慌了神,轻拍着她的背劝道:“小姐,您别太伤心,或许是我年纪大了耳背,听错了。” 李云苇借嬷嬷的力稳住身形,一双翦水秋瞳顿时红了几分。她知道错不了,数日来京城里流言四起,关于定远大将军祁致清以身殉国的消息早已传进她的耳中,只是自己怎么都不肯接受罢了。现在父亲回府,他的话便是石锤定音,再无其他可能。 得知此事的秦姨娘怕女儿难过,更怕女儿在外人面前失了仪态,便将下人都打发走,只留自己在房里陪着云苇。 她是李府的三房妾室,身份卑微,平日里循规蹈矩,不允许自己和孩子有一丝一毫的失礼。她摇着手中的梨花扇,面上看不出喜忧:“如今致清那孩子没了,你与他的婚事也就作罢,在我面前你想哭便哭,但在别人跟前,切不可丢了三小姐的体面。” 李云苇眼中本蓄了泪水,被阿娘这样一说,只能强忍着吞回去,她不能被人笑话。 “阿娘请回吧,我想一个人待会。”李云苇起身送客,秦姨娘也不好再嘴碎,便踩着小碎步出了房门,顺手将门带上。 看见秦姨娘的身影,一直在廊下待命的丫鬟朝烟赶忙上前来:“姨娘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不陪小姐多说会儿话?” “姑娘大了不由娘,随她自个冷静些吧。对了,你稍晚送些糕点进去,别饿着她。” 朝烟:“是,奴婢知道。” 秦姨娘又道:“这几日苇儿心中难免憋闷,若有人问起便说她身子不爽利,旁的闲话不必多说。” 朝烟是个伶俐丫头,跟李云苇从小一起长大,主子的心思她最清楚:“姨娘放心,我都明白。”她特意压低了声音,跟秦姨娘说些亲密话,“只是祁将军没了,我们小姐要怎么办啊?” 秦姨娘远远立在院内,转头朝身后的房门看了一眼:“祁致清是上等的姻缘,我原也指望她攀上高枝,往后能挺直腰板、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不必像我一样缩在这小小的院里,整天夹着尾巴做人。可惜她没那个命啊……” 朝烟觉得伤心:“姨娘……” 秦姨娘失了个身负功名的准女婿,自己心里也不痛快,没有闲情再与朝烟聊下去,对她来说更重要的是尽快劝老爷给云苇物色新夫婿。 * 一直到晚上,李云苇都没有吃进饭食,只喝了几口菌汤便和衣躺下。朝烟怕她饿坏了,端着糕点盘子随时候着不肯走。 满京城人人都知道,大将军祁致清与李家三小姐从小就定了娃娃亲,祁致清少年时家中变故,还曾在李府养过两年。为着幼时的情谊,李云苇只觉痛惜。 翌日,她仍旧如往常一般起床梳妆,强打起精神想跟随两个姐姐去嫡母院里请安。 朝烟怕她身子吃不消,便说:“小姐不如请假,休息一天,明天再请安也不失礼。” 云苇往脸上补了一层细粉,好遮掩一夜未眠的疲惫,在这个家里,她唯有事事顺从、处处低就才能换来与阿娘的一方安宁。“不好叫人抓了把柄,我也需去母亲那探听消息,看看祁将军的灵柩何时能回京城。故交一场,咱们也应去祭拜一下。” 她说的很是平静,仿佛并没有因为故人离去而心生波澜。 朝烟素来明了小姐的行事风格,知道她不过是将漫天风雨都藏在心底。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到主母宅院时,大小姐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