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人没有动静,晏伐檀罕见的主动凑上去,在他沉静的脸上拍了拍。直到拍出红印来,才收了手。 “居然不上当,真有本事。” “别折腾他了,明天照样审。” 谢我存拉拉晏伐檀的袖子,道 “你也快休息去吧,带着身子,怎么能这么熬。”说罢,往他耳边靠了靠 “今夜你留下,好不好?” 晏伐檀一双眼潋滟起来,也朝她凑了凑 “那我今夜,同你住一起?” “嗯,不行。西度没回来,我是不能睡的。但是你若肯留下来陪我,我不休息也没什么的。” 晏伐檀坐着,刚好将头抵在她胸前,柔软的发丝搭在谢我存手上,她不由垂下头去,吸了吸他发顶好闻的味道 “丽娘心不坏,她是总爱做些鸡飞狗跳的事,但是这样的事她做不出来。” 谢我存握着晏伐檀的手突然松开了,他适时的闭了嘴,后又解释道 “我是想说,若是我看错了她,那便请大人不用估计晏府的情面,按规处罚就是了。” 他看着她,墨核珠眼,十分真诚,引得谢我存抬手捏住了他的下巴 “晏老板总是爱操心,日后只操心本官的事就好了。” 他的眼睛又弯起来,道了声是。等谢我存亲自送他住进客房,分开后,二人皆心事重重。 谢我存担心的,无非就是丽娘口中的那件事。虽是被她不经意的提起,她还是不得不记住了。 丽娘说的书院,她以为只是平常的书院。新朝初立,皇上立旨“先治学,兴学校。”州府县都分别设立了社学、书院和武学等,近年来也出了不少人才,乃至于得以肄业国子监。这就导致了国子监一些修业完毕受谴去往各地的贵族子弟在派遣的时候与当地书院的才子佳人私交甚好。本来也是寻常不过的事,年轻才俊书读到一起去,酒也能泡到一起去,无非是多了个知己罢了,怕就怕一方是真无才识,再加上另一方心肠太直,拿这件事取笑了京城来的贵客,甚至写信上报国子监,这就难免连累书院受罪了。 她知道她干爹魏呈乾是当朝能臣,为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她也知道她干爹魏呈乾目不识丁,曾经也在乱世暴走如疯狗。疯狗一样的人物,即使后来披上了锦衣玉冠,也不能完全的变成人。当年他为了顺利入朝受封,也顶了国子监派遣学子的身份到一州郡监管漕运,正是在此时认识了那个书院里有着赫赫名声的才子,魏呈乾有意结识朋友,未曾想酒过三巡那才子硬是要他解读诗中的一字。这样,他不识字的事情就暴露了。可那才子不仅嘲笑了他,还要到京城去告发他冒顶生名。 后来知晓此事的人皆被封口,那才子的书院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至于那才子,也消失在书院的大火之中。 谢我存努力的回忆着儿时看腻了画本子,偷偷翻母亲留在藏书楼里的卷宗时无意间记下的故事。后来发生了什么,她确实不知道了。但她不知为何,想将这件事同另一件事联系起来。 那天是她要过金钗礼,特地起了个大早,可是不知为何父亲神色严肃,将她送至当时拜师学武的山上过了一日,并叮嘱她师傅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下山。她想要去追父亲,却被大师兄死死抱住了。 后来天刚黑,便有人来接她,谢我存委屈之余,扒在门框上张着大嘴想喊父亲,大师兄忙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古朴的大殿里供应着一尊佛像,空旷的场地飘荡着诵经的声音。 一人背对着他们跪着,他身材消瘦,宛若一颗将要折断的古树干。师傅走过去,悄悄对他说了些什么,他应答着。忽而扭头看向谢我存他们。一双干涩的眼睛死死的扒在眼眶里,他笑了,对谢我存伸出手 “闺女,干爹来接你了。” 后来返程的马车上,谢我存假寐,偷听到了魏呈乾的门客来找他复盘。原来,新帝察纳雅言,除科举外广兴荐举,一些被切断了科举之路的才子书生,也能上任朝堂。新来的大臣里,有个最直言不讳的,看起来做了十足的准备,列举数十条魏呈乾徇私枉法的罪证,欲将他拉下马,却被魏呈乾一一反击,将那些事情推脱的一干二净。直到他说了一句话,直击了魏呈乾不识字的痛处,惹的魏呈乾当场翻脸。 只是魏呈乾的党羽如此重大,此时便是倾巢而出,一言一语改了话的走势,将那大臣的忠心贬低成有意谋害良辰的虎狼之心。后来魏呈乾竟毫发无损,但那新上任的大臣当场被贬回老家,连带一众为他造势的臣子,无论品级,皆卸甲归田去了。 谢我存后来偷偷在陈妨的楼里打探他们的行踪,得到的结果便是他们都在东南一处兴办书院,大概是做些谋生的活计。若是那些大臣正好是晏伐檀的祖辈,那她与晏伐檀的婚事,便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