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鸟匆匆飞入花厅,急匆匆地在清芳阁里叫嚣。 谢我存吓一跳,眺着窗外鸦黑地天垂阴沉沉的,像是要落雨。一时不知该不该将它赶出去。 “愣着做什么?这鸟叫的我头疼,还不赶紧赶出去。” 丽娘斜倚在一侧,双目被一紫绫系起。神态怏怏地,语调却稍稍仰起。 室内其余照料地侍从闻声忙动起了身子。大家赶紧去关门,关窗,吆喝,拍手,甚至用帽子朝空中摔去。那东西只是乱飞,没主意地在厅里乱撞。看的谢我存也皱了眉头,直到它从两橼之间空隙逃走了,她才跟着舒一口气。 “你就站着看?晏伐檀养着吃干饭地?” 丽娘明明看不见,双目教那厚厚地锦布遮着,却对屋里地情况了如指掌。 谢我存不言语,只接过屋外人送来地汤药,将它稳妥地递至案边人手里。 “怎么不说话了?刚刚在晏伐檀那里,可是伶俐地很。” 柔言蜜语的调调说出的话是恰恰相反的难对付。谢我存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这才道 “姑娘快喝药罢,省的主子到时候又为姑娘操心。” “为我操心?呵,我还不知道哥哥还会这样惦记我。” 握着青白瓷碗儿的腕子动了动,一股药苦渐渐漫过来。 “姑娘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但我看姑娘也并非全不知道,反倒是故意把自己蒙在鼓里呢。” 话一出口,就连谢我存自个儿也吓一跳。长这么大,还从未这般轻佻的露着獠牙对别人说话。 只是她每每瞧见丽娘一副晏家上下一切都与她无关的事不关己的模样,又想到那“惹人怜爱”的晏玥,便不由心下生出些忿忿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 果不其然,丽娘此时全然没了在晏伐檀面前那副娇柔的样子。若不是有那绸缎遮掩着,谢我存准能瞧见她一副横眉竖眼的样子。 “没什么意思。瞧着姑娘的模样这番动人,像极了我偶尔读过的本子里的美妖。说起这妖怪,生的一副清水芙蓉好相貌,可惜做的净是些抛夫弃子的傻事,我想起来便忿忿,不由语气重了些,姑娘莫怪罪。” 丽娘一愣,反而摆出一副盈盈笑脸。她点点头,语气却是颇为赞同。 “想不到你还有这般心思,我还以为你是个没有心肺的主,倒是与我想的又不一样了…罢了,我也颇瞧不起那般为了名利辜负原配的角色,所以现在也不怎么看这样的戏了。日后这样的本子,看看作罢,看完三省自己,莫留些那般毛病才是。” 她这话里有话的说的谢我存心中糊涂。怎得她自个儿做些爬灰的勾当,说的话倒处处针对她。却也只轻声“呵”一声,压了眉毛翻出一个白眼来。 丽娘这时正转过身来,慌得谢我存忙又站直了身子,还有些虚心的垂了头去。 “元吉啊。” 丽娘不知苦一般,将调养身子的药慢吞吞噎下,瞧得谢我存的心的皱替她皱成一团了。 谢我存应了一声,有意无意般自己解了颗酸果,一口塞进了丽娘嘴里。 纤手弄巧,一圈圈将果子的梗叶缠在手指上。 “姑娘有事便吩咐就行了。” 丽娘一怔,却无半分愠怒的意思,反而再开口的声音更柔和了一分。倒教谢我存有些琢磨不透这个人了。冰块一般,捂着便化了,反倒是拿凿刀去剜她,她才肯露出些千变万化的形状让你瞧着舒心。 “我是突然想起,玉漱楼前那几棵石榴啊最为娇贵。这才长了苞,还未到满树怒放最好看的时候呢。我听着这雨声诡谲的很,要是落下来了,怕不是一夜的事儿。这花要是落了,便太可惜了。” 丽娘放下了药盏,又伸出手去,精确无误的够到那盛满酸果儿的玉杯。 两手一捻,一颗果子便轻送脱落。轻轻解两下,便露出了它饱满滚圆的果肉。 丽娘将剥好的果子托在手里,递给了站在她对面的谢我存。一个干净的酸果静静躺在她的手心,瞧着谢我存一脸的愕然与疑惑。 惊得是她蒙着眼居然未被影响一丝一毫,一切举止与常人无二。疑惑得是她不知那玉漱楼前得石榴树与她与这酸果有何相干。 且听丽娘缓缓道 “这石榴花是我最爱得花树。你既然是哥哥给我得人儿,那必然是要替我去护那花树周全了。” 怪不得晏伐檀临时起兴,将这迎客得地方定在了开满石榴树得独龙岛上。再者,怪不得晏伐檀这般喜欢石榴树,住宅里种着不说,就连园林里也是一大团花枝紧簇。 怕不是,睹物思人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