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不经心的问:“太子殿下突然来,可是来杀奴婢的?”
君黎渊与皇后关系并不好,再加之她如今的身份与君黎渊并无什么交情,是以,这厮亲自屈尊降贵的入得牢中,自然也不是如此大费周章的亲临救她,若说他是为了在这节骨眼上杀了她从而取悦皇后,给世人营造出一种极是孝顺大义的模样,倒也不是不可能。
正待思量,突然间,君黎渊竟缓缓屈身,蹲了下来。
她蓦的回神,目光再度下意识朝他凝来,却是恰到好处的迎上了他的眼,望见了他那眼瞳中清晰浮荡着的复杂与起伏。
他未言话,一双深邃的眸便这么静静的凝着他。
待得二人对视半晌,他才犹如失态般急忙躲闪似的将目光挪开,低低的不答反问:“身子可还好?”
短促的几字入得耳里,以及这厮躲闪略慌的举止入得眼里,凤紫着实是想冷笑出声。
都这时候了,这厮竟在她面前惺惺作态,不得不说,她如今与这厮并无任何交情,这厮在她面前如此故作复杂与心痛,可是有些过了?
“奴婢此际,暂时还死不了。”凤紫暗忖片刻,便嘶哑低沉的回了话,说着,嗓音稍稍一挑,纵是身子极是肿痛不适,但此际仍是强行打着精神不深不浅的朝他问:“不知殿下此番过来究竟何意?若是要看在国师亦或是厉王面上救奴婢,便望太子殿下差人将凤紫送出宫去,若是太子殿下是为了过来杀奴婢,那便尽管动手,何须惺惺作态的怜悯奴婢。”
这话一落,君黎渊便低声道:“本殿此番过来,自是来救你的。”
他语气有些复杂,却也莫名的有些坚持。
说着,也不待凤紫反应,他竟也不唤牢外的宫奴或狱卒来扶凤紫,反倒是亲自伸手过来,极是小心翼翼的将凤紫扶了起来。
瞬时,凤紫瞳孔一缩,待得他指尖触及到她的身子,她便已双手成拳,强行忍耐。
心绪沸腾上涌,一股股熟悉而又仇怒之感,肆意交织的搅乱满心的讥诮,待被他扶着站起,她两腿早已支撑不得身子,整个人仅得抑制不住的朝一旁斜倒,君黎渊则眼明手快的脱开一只手勾住了她的腰间,稍稍用力,随即将她整个人都扯入了他的怀里。
刹那,凤紫撞在了他的怀里,鼻尖也撞到了他的胸膛,一道道熟悉的衣袂熏香瞬时盈入鼻间,熟悉之至,却又似是五脏六腑都被这熟悉的味道齐齐震得发痛,似要碎裂一般,血肉模糊,鲜血长流。
自打摄政王府满门被屠,家族破灭,她一夕之间成了宗人府死囚,那时,她满身狰狞破败的仰躺在牢中发霉的杂草上,他则立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凝着他。
遥想当初的场面,何等的锥心狠烈,狰狞破败,她也从那时便以为,她云凤紫此生与这人不共戴天,绝不会再谐和而处,但终究未料,如此决裂的二人,如此隔着血海深仇的二人,竟仍是会以这种血淋淋的方式,依偎一起。
她浑身发硬,整个人也抑制不住的颤抖得厉害。
他则以为她受刑过度身子大痛,两手陡然将她拦腰抱起,低沉的嗓音破天荒的卷了半缕急促与宽慰,“你先撑一会儿,待御医为你伤口上药了,你便不痛了。”
嗓音一落,抱着她迅速转身而行。
凤紫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抱着,嘴角勾出讥诮嘲讽的弧度,满是青紫红肿的面上也是冷冽重重,杀气浮荡。
她无心言话,识时务这道理,她自然是明白,也乐意接受。
只不过如今这君黎渊这般模样,究竟是认出了她来,还是,因为其它?
思绪层层的翻腾摇曳,汹涌澎湃,她是全然将君黎渊归为了虎狼一类,是以此际从不曾想过这厮会良心发现的如此费心费神的救她。
奈何,待得各种思绪都在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仍是猜不到这厮过来的真正用意,待得稍稍妥协的压下心绪后,君黎渊已抱着她出了牢门,待得越发走远时,她瞳孔下意识扫到了那牢中侧躺在杂草杀个的瘦削男子,见他正极是努力的支起头,满目无奈悲凉的朝她这边望着。
瞬时,心口随着他那悲凉的目光颤了两颤,来不及多想,一道嘶哑之声陡然自口中溢出,“慢着。”
这话一出,君黎渊下意识止了步,垂眸朝她望来,一双起伏的瞳孔仍旧是抑制不住的卷了躲闪与心痛,“怎么了?”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