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清理过的炉膛和洗刷得干干净净的药罐。 若有人察言观色的本事到了这种出神入化的地步,那便没什么人情世故能瞒得过他的眼睛了。 “回来了?” 她生疏地客套着,李樵听后嘴角抿得更紧。 “阿姊在等我?” 等他做什么?等他来好亲口告诉他,她已决定同那劳什子断玉君一起走另一条路了吗? 方才距离她十数步远的时候,他便一眼看到她腰间的那半块玉佩了。 他当然认得那块玉佩,也明白为何那玉佩会出现在她腰间。 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终究还是做出了与他立场不同的选择。 秦九叶当然听出了对方语气中隐忍未发的情绪。 有些事不一定要说出口对方才会明白。那半块玉佩是她故意留在腰间的,她不信以那少年的细心敏感会不明白这玉佩的含义。 于是就她站在那里等他,等他先开口说离开。 又或者他什么也不说,时候到了,他自然便会离开的。 十日,最多也就还有十日。 十日之后,三月期满,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这里,再没有任何牵绊。 而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发现自己竟将这剩下的日子记得这样清楚。 她告诉自己,她是巴不得早日送走这尊瘟神的。似乎只要将他送走,那些随他而来的纷纷扰扰、光怪陆离便会随之消散,她也不用再有那些沉思与挣扎,一切都会恢复如常,就像他从未出现过,那些事也从未发生过一样。 但秦九叶知道,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她已选择踏上一条未曾踏足过的路,而之后所经历的一切并不会比她眼下的处境好到哪去。 她会为自己的选择承担一切,但他不必。 绑住蚂蚱的细绳总有被磨断的一天。 他们曾经站在同一战线上,但如今这战线早已不复存在。 他向来懂得权衡利弊,不会同她一样犯蠢。他质疑她的选择,精明如他,势必会抽出刀来、斩断他们身上绑着的那条细线,随后潇洒抽身而去,此生都不复相见。 然而少年问完那一句后便定定望着她,似乎打定主意,如果没有听到答案便会一直这么僵持下去。 行吧,就让她来当这个恶人。 秦九叶回避了对方的眼神,随后在衣摆上擦了擦手心的汗,从身上掏出那只贴身携带的钱袋来。 不过数钱而已,简直是她平日里最擅长的事,今日做起来竟有些手抖。 今天早些时候,邱陵便是这般对她的。眼下不过几个时辰后,她便蹩脚地将这法子效仿了来,做得还如此心虚,一点也没有年轻督护开口时的那股子正气,反倒像个花银钱买心安的负心人。 苍天可鉴,她哪里为这种事花过银子呢? 最后一枚铜板拨进掌心,秦九叶缓缓递了出去,开口说话时语气却飞快。 “这是你这个月的工钱。零零碎碎的花销我都计进去了,先前那糖糕的钱便不找你算了,另还有几天的工没做满,我按天数折算好了,剩下的这些你且点清楚了,不要事后再来找……” 秦九叶话还未说完,李樵便已伸出手将她手中钱串子拿走了。 他的动作很快,快到她还没反应过来,手中便一空,心也跟着一跳。 他径直越过她,迈进柴门向院中走去。 秦九叶听到对方的脚步声向东房而去,短暂停留片刻后又折返了出来。 他那把生锈的刀就放在东房的柴堆旁。除了那把刀,他本来也没什么其他行李了。 钱货两讫,两不相欠。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最简单不过的一笔账,她为何会觉得有些算不明白了? 秦九叶未来得及收回的指尖微微发颤。下一刻,她听到那去而复返的脚步声停在自己身后,随即是木桶落地的声音。 新打来的清澈河水在木桶内晃荡着,微微洒出来些,沾湿了她布满灰尘的袴角。 秦九叶缓缓转过身去,正对上那少年沉静的浅褐色眼睛。 他看了她一会,便俯下身捡起她方才擦招牌用的那块破布,在木桶中重新洗净、拧干,随后递给了她。 “三月期未满,阿姊为何要赶我走?” 秦九叶盯着那块破布,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要留下来?” “当然。”他答得很快,像是一早便知道她会同他确认,而他也一早便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