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真的要去为那邱陵做事吗?” 李樵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秦九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她没看他,五指却张开又收紧,手里的两只袜子又是一番备受□□。 “这案子如今已经有眉目了,凶手都抓住了,还能耗多久?我此时加入,最多收收尾而已。”她的声音很轻,好似只是在说服自己一般,“何况人不能跟银子过不去不是?陆子参都同我说了,做这参佐满一个月便能有这个数。” 她边说边郑重地伸出两根手指头来。 李樵盯着那两根手指,半晌憋出几个字。 “两千两?” 秦九叶瞪大了眼。 “两千两?是二十两好不好?!什么活计一个月能有两千两?就算是做生意也得精打细算,那北城的松鹤酒楼一个月的油水有没有两千两都不好说,你对银子这般没有概念,难怪会混得这么穷。” 少年咬了咬嘴唇,用她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低声嘟囔道。 “我一日便能赚两千两。” 秦九叶掏了掏耳朵,只当他在说些赌气的话,继续闷头将晾晒好的衣物一一整理好,又取了棒子拍打起被褥来。 夏日的太阳慢慢爬高,阳光照在身上,晒得人跟着一起发烫。被褥上飞起的灰尘懒洋洋地飘在空气中,雨后的露珠还挂在草叶上,四周亮闪闪的一片,树间偶尔有飞鸟经过,随即又响起新一轮的蝉噪。 秦九叶手上不停,眼睛却在盯着地上的影子。 少年的影子就立在她身后,过了很久也没有离开。 那种熟悉的烦躁感又悄悄爬上她的身体,她暗暗叹口气,声音沉沉地说道。 “我才是这果然居的掌柜,只要你还在果然居做工,你便得听我的。我一会要跟着陆子参去看看案子的事,你先代我回一趟果然居、送些行李回去,也顺便看看金宝那废柴有没有好好干活。真怕他一个不小心将房子点了,我们回去岂不是要睡隔壁牛棚……” “阿姊先前答应过的事,什么时候教我呢?” 手中的棒子一抖,秦九叶险些将唐慎言那打了补丁的床单又捅出一个洞来。她的背影有些僵硬,声音倒还硬气。 “谁答应你了?我那说的是以后再说。” 不远处,一阵细微声响在天井另一边响起,芭蕉树后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正探头探脑地望过来,正是疑神疑鬼的唐慎言。 少年收回余光,随后蹲下身凑近前、压低嗓子说道。 “好,那我们就以后再说。” 秦九叶微微侧过一点视线,便能看到少年那张白皙年轻的脸。那张脸上的表情是那样认真,认真得她恨不能回到过去将那个满口胡话的自己一掌拍死。 她得承认,若她是个瞎子,说不定便能修得这世上最冷酷的心法。昨天他拽着她的袖口、仰头央求她教教他的时候,那副模样竟莫名令她想起丁翁村村头那只流浪的黄狗。 她被他脸上的神情打动了,还没等反应过来,便已鬼迷心窍地答应了下来。 她已经有些记不清那场旷日持久的对话是如何结束的了,因为每次回忆到这里的时候,一种难以抑制的尴尬和后悔便会如雨后的野草一般在她的脑袋里疯长,令她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去想别的事了。 心中那座一砖一瓦垒起来的“镇妖塔”已经崩塌,秦九叶面上还要努力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 只见她放下手中的棒子,将那几件衣裳第三次翻过来又翻回去,声音淡淡地说道。 “总之莫要问了。时机到了,自然教你。” 少年一顿,退开来些,语带怀疑。 “阿姊是否在敷衍我?” 当时怎么说怎么是,怎么一转头这人就突然变得不好糊弄了呢? 秦九叶又是一阵沉默,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一抬头却发现那陆子参已拎着烧饼快步走进院来。 她如蒙大赦一般站起身来,大手一挥对李樵说道。 “陆子参回来了,我得赶紧走了。我交代给你的事别忘了。” 谁知李樵也跟着她走站了起来。 “那些事也不急一时。我随你一起。” 秦九叶皱起眉来,刚要以掌柜的身份开口“镇压”对方,那少年又继续说道。 “阿姊若是再拒绝,我便只能回果然居去向司徒兄请教那些事了。到时候少不得要同他解释一番,他若是还不能为我解惑,我便只能再去找秦三友……” 秦九叶几乎是原地踉跄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勉强稳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