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不似初春之时、天气早已转热,这宝蜃楼中又拥挤不堪,这般境况下还愿意披着一件价值不菲的白狐裘衣,说明衣裳的主人多半并不是真的怕冷,而是有意借着这裘衣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而那顶不合通身穿搭的幂篱则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只差高声告诉旁人:我是颇有些身份地位的,实在不想引人注目。 种种手法细细品来便有些许愚蠢在其中,而那裘衣的主人也确实同“聪明”二字不大沾边。 煮熟的鸭子会不会飞不好说,但这冤头鹅跑得是真快。 好不容易一路疾行跟到了近处,秦九叶却猛地停住,随即在对方即将经过的地方背对来人站好,一把抓住身后的少年,将他拉近自己、凑近对方低语起来。 “别动,别乱看。” 李樵没动,声音也放得很轻。 “做什么?” 秦九叶掐准时机,转头飞快看一眼那徐徐走来的白裘男子,又是一阵低语。 “摆个样子给他看。” 少年了然。 其实只要他愿意,领悟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实在不成问题。 秦九叶来不及细想,只觉得先前一直有些木讷的“帮工小李”突然便无师自通起来,两人一来一去几回合、甚是默契,那白裘男子身后的护卫远远望见便已察觉到什么,对着自家主人咬起耳朵来。 此种情形若换了旁人,最多只会默念小心为上、避开便是了。 但今日碰上的这位,偏偏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主,怎能放任两个看起来穷嗖嗖的贼子不怀好意地惦记自己呢? “你们两个,站在那里对着我嘀咕什么呢?莫要打什么坏主意,仔细一会吃不了兜着走。” 秦九叶故作惊讶地转过头来,眼中有三分无辜七分困惑。 “这位兄台何出此言?” 那“白裘衣”掀开半边幂篱,露出一张已经不年轻、且故作嚣张的脸来。 “你都让人抓了现行,就不要装傻充愣了。在我这里认个怂,日后见了都给我滚远些。” 秦九叶盯着那张脸又确认了一遍,迅速换上了诚惶诚恐的表情。 “都是误会啊,我与我这朋友只是方才见兄台路过时觉得有些眼熟,这才多议论了几句。”她的语气毕恭毕敬,末了学着江湖人之间行礼的样子抱了抱拳,“在下姓杨,名远志,祖上是做水路生意的。敢问兄台如何称呼?” 远志是味药材,但另有别称为小草。化名中藏了真身,只能算是半真半假,日后秦三友若追究起来,倒也不算欺骗。 秦九叶暗自为自己找补着,而眼前那“白裘衣”却在心底冷笑。 在这宝蜃楼里自曝身家,只怕不是个蠢货。 捻了捻胡子,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那穷酸的打扮,“白裘衣”不客气地哼了一声。 “我怎么称呼,关你什么事?” “在下没有冒犯之意,只是觉得兄台瞧着面善,先前似是有过一面之缘。”秦九叶拿出厚脸皮的十成功力来,权当看不见对方眼中的嫌弃,“听闻九皋白家乃是龙枢茶王,尤其是二当家白浔更是志趣高远,今日见兄台眼界颇为开阔,周身气度也是不凡,便将兄台错认了。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不要怪罪。” 她这话一出口,那白姓男子瞬间神色便不一样了。 “你认得我?” 鱼儿咬钩,秦九叶眉开眼笑。 “难道当真是白兄?” 对方难掩得色,但依旧一副不大想搭理她的样子。 “算你有些眼力,今日我也是秘密前来,你就算认出来了也不要声张。” 秦九叶立刻换上一副鬼祟的神情,紧张兮兮地点点头。 这位白兄当然不会知道,打从方才他刚入场的时候,便被秦九叶认出来了。 白家这位自称不掌权的二当家,背地里没少祸害白家攒下的金山银山,说到底还是自家人惯出来的坏毛病。白家老大精明能干,天生便是做生意的料,从小便被老当家带在身旁,而这位二当家小时候因为下人疏忽、不小心跌进井里落下病根,只能被留在祖母身旁,做个清闲少爷。 按理说来,这白家未来谁能主事已十分明了,实在不需要再立个什么所谓的“二当家”了,然而这一切都敌不过老太太心疼这自小养在身边的孩子,觉得从小便亏欠他、对不住他,要什么便应什么,说要学着兄长一同管家也一并应下,只差不能摘星揽月,出了事便亲自出面打圆场,白家也无人敢同老太太作对,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这白浔虽已是三四十岁的年纪,行事作风还同顽劣孩童没什么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