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下一滴眼泪。 母亲在淮安没有住很久,不过这短短的几日时间,陆瑶珂没有和母亲说过一句话。 直到母亲离开,她跟在扬尘的马车后面,追了很久很久。 她哭着喊着求母亲留下来,求母亲带她走,可是那辆马车自始至终没有停下。 起初在淮安,舅母待她并不上心,是以她常常被表姐欺侮,后来有一日她发了高烧,次日院里的丫鬟婆婆瞧她快不行了,才匆忙禀了上去,外祖母勃然大怒,才把她从院里接了出来,从那以后一直将她带在身边。 她是外祖母带大的,却没能报答外祖母任何。 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不怨任何人,原先她总把别人当成自己的救赎,无法控制地对旁人抱有希冀,她掩盖、逃避无法面对的真实,她期待拥有,又抗拒拥有,总是这样惶恐又别扭地活着。 穷达有命,吉凶由人。她现在不得不信,即便是再重来一次,恐怕她还是会走到今日的境地。 对岸的杨树下,朱煜静静立着,眸色深沉幽静。 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她只坐在岸边,就让人挪不开眼。 那张脸上的情绪太过清淡,清淡到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年轻女子的脸上。 安庆侯府的陆姨娘。分明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为何身上反倒透出一种看破世俗的绝望......对,绝望。 朱煜百思不得其解,目光却被岸上那人深深吸引,人世飘零多,谁又足以让她停留? 一阵喧嚣传来,湖边人越来越多,争先恐后地往道观深处走,似乎急着参加里头的什么活动,朱煜皱了皱眉,抬脚正要往对岸走,却忽然听到一声哄吵,眼前的那道身影猝不及防掉入湖里。 咔嚓——冰面裂开,那身影沉沉坠了下去。 朱煜心口一颤,他第一次感受到灵魂的猛然抽离。 没等他反应过来,另一道身影朝湖里一跃而入,那身影看着有几分眼熟。 等他匆匆抵达湖岸,那人已经抱着她从湖里出来,双臂将她牢牢护在怀里。 朱煜只瞧到那人瞥了他一眼,便穿过人群离开了。 那人的反应那么及时,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守护陆瑶珂一样,跳进湖里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 “主子,陆姑娘似乎落了东西。” 方才陆姑娘不小心被人挤下去的时候,龚衍便远远地瞧见什么东西从她怀里掉了出来,却没细看,这会儿才注意到石头上似乎落了一枚玉像。 朱煜闻言走过去,将那玉像捡了起来,放在手中细细察看。 龚衍跟上前去,视线越过朱煜的肩头落在他手上,看清那玉像的模样后,双眸猛地一缩。 当他查到陆姑娘是侯爷新娶的姨娘时,心里实则是没什么波澜的,毕竟不过一个姨娘。可若是侯爷连这玉龙都交给了她...... “走吧。”朱煜用帕子将玉像小心包好,转身走出人群。 龚衍敛去眸间的情绪,低头跟了上去。 * 眼前是一片血色。 陆瑶珂被困在当中,跪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喊叫,却没有声音。 下一刻,她又回到了马车上,费力睁开双眼,眼前是齐荀凌厉的下颚。 画面悠悠转转,仿佛回到了那年淮安除夕,齐荀不顾一切将她从湖里救出来。 她以为老天感念,真的让她回到了过去,陆瑶珂激动万分,喉间涌上一口热血。 她用尽全身力气攀上齐荀的衣袖,嘶哑着求他:“怀岳哥哥,我不想走,别让我走......” 可上面那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她越是焦急,身体的力气就流失得越快,等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晕过去的时候,身下忽然一空,坠入了无边深渊。 咳—— 陆瑶珂猛然吐出一口鲜血,从梦里醒了过来。 “姑娘、姑娘醒了。” 青竹的话音刚落,忽然从外间冲入一道身影,那身影来得太急,险些踢倒了屋内的圆凳。 齐荀跑到床前,却在看到她的样子后面色遽变,压着怒气吩咐青竹请大夫,随后半跪在床榻前,小心翼翼握住了她的手。 陆瑶珂怔怔看着齐荀,不知他熬了几晚,眸下的乌青十分浓重,脸色也难看极了。 他的掌起初是冰凉的,很快变得滚烫,甚至有些微微颤抖。 二人只是静静地对视,直到大夫来了,齐荀才放开她的手,将帘子放下。 陆瑶珂渐渐回想起在道观里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