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给老太太递信。” 脚步声匆忙来去,烛火一盏盏亮起,府里的人陆续来了倚翠院,陆瑶珂披着对襟紫绫披风静静站在檐下,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远处走来的人,老太太、三夫人、大夫人......随即淡淡垂下眼眸。 众人顾不上瞧她,心急地往正房走去,很快恸哭声阵阵响起。魏大夫答完话后从屋里退了出来,抬头便看到陆瑶珂站在檐廊下。 许是因为母亲是淮安人,陆瑶珂的身板要比北方女子娇小许多,巴掌大的一张脸,眉眼却浓墨重彩,这样艳若桃花的一张脸,笑起来应当是十分明媚的。 只是她很少笑,魏大夫几乎没见过她笑,但不笑了,却添了几分清冷,显得端庄许多。 还记得第一次见她是在书房,陆瑶珂手里拿着本兵书,坐在桌案后问自己话:“魏大夫,你是我请来的人,和院里这些下人都不一样。他们每年会换一批,可你若是进来了,也许这一辈子都出不去......” 陆瑶珂说这话时,视线仍停留在书页上,眸子淡淡垂着,分明是十五六岁姑娘的模子,内里却像住着一位暮气沉沉的老者。 当时他家中药房的小厮给人配错了药,把家里积蓄都赔光了,连药房都抵押给了别人,父母被此事气得双双病危,他压根没有考虑的余地。 但陆瑶珂却像是自愿关在这里一样,从来不哭不闹,只看看书便熬得过漫漫长夜,书房里香枝木雕鹿纹架子上的兵书,原先应是侯爷的,她应该也都翻了个遍。 后来魏大夫了解到其中原委,越发觉得陆瑶珂心里应是有一股强大的执念在支撑着的。但他今日看到陆瑶珂一如往常,心里仍有些讶异。她被困在院里这么些年,如今侯爷去了,且不说喜还是悲,也应该是十分激动的。 他一个历经世事的男子,心里都尚且忐忑的不得了,忍不住去瞧外头的光景,可陆瑶珂只是静静地在风中立着,半张脸隐没在暗处,让人瞧不出一点波澜。 魏大夫驻足片刻后,轻叹了口气离开了。 玉霜一早察觉到主子的情绪,悄悄抬眼看去,心里只觉发酸。她自幼与主子一同长大,又陪着主子进了侯府,眼睁睁瞧着主子这些年一点点沉寂下去,若不是心里还有挂念,主子能不能坚持到现在都未可知。 玉霜背过身悄悄拭去眼泪,低声劝慰道:“主子,这会儿天还黑着,三小姐定是还在屋里睡着。” 陆瑶珂浓密的睫毛微微动了动,藏在披风下的玉石被她攥了又攥,半晌沉默不语。 屋里的哭声渐渐小了,雨也将歇未歇,房里对话的声音隐隐传了出来。 “发信让老三回来!” “前月三爷才去了湖广,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 屋里老太太似是怒极了,啪地一声狠狠摔了茶盏,痛斥三爷丧尽天良狼心狗肺,话说到一半又突然没了音,而后是众人的惊呼声...... 檐下的雨滴渐渐停了,天空泛起一抹鱼肚白,陆瑶珂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这时才觉得有些冷。 * 次日,府里已是白幔丧幡立起,孝棚灵堂皆设。 侯爷生前是京卫指挥使,安庆侯府又是京中的簪缨世家,来吊唁的人本就不少,再加上明年便是朝觐的年份,按惯例各地的官员会提前来京准备,所以当日来侯府的人比预期多了一倍,一时间侯府前的二道胡同被堵得水泄不通。 又过了一日,收到讣告的世家贵族纷纷从外地赶来,当下又添了不少女眷。 尽管如此,府里也未曾乱了秩序,各处的吃食茶水都由大夫人安排得一应俱全,来的客人也不觉怠慢,女眷和男客分开休憩,也未曾失了大家礼仪。 陆瑶珂在灵堂前守了一天一夜,这会儿才得了空合上眼,只觉身子疲软,精神却亢奋异常,这样躺着,又回想起侯爷死前跟她说的话。 这时外头闹哄哄的,府里请来的道士正在做法事,守在外面的玉霜看见有人急匆匆跑来,当下没了好脸色:“慌什么?主子才刚睡下!” “姐姐,快救救我们三小姐!她、她在镜湖西岸的桂花树上不肯下来......” 玉霜听到这话心中大惊,赶忙就要去禀告,转身却看到陆瑶珂已经从屋里出来了。 那丫鬟眼色极快,咚地一声就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开了口:“求求陆姨娘救救我们家小姐——” 陆瑶珂迅速扣上最后一只牛角玉搭扣,扫了一眼问道:“你是哪个院的?”这几年府里添了不少新丫鬟,她又才刚出来,瞧谁都觉得脸生。 “小的是三小姐身边伺候的莲香,是明霄院的。”莲香边说边悄悄看,只觉这位陆姨娘年纪轻轻,看上去却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