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厉鬼,以他的修为,单独收服对方有些吃力。 更何况,作为一只厉鬼,它常年跟着兰陵太太却没有害过她,兰陵太太身上几乎没有阴气影响的痕迹。 这一点显然跟寻常厉鬼的行径不太相符。 他将询问的目光看向云焉,就见后者弯弯唇角,淡声道: “你是有大功德在身的,道门的人为难你,不就是自毁修为?” 清源、兰陵太太:“?” 这只厉鬼身上有功德? 连厉鬼本鬼也不淡定了,猛然睁开眼跳起来,“你说的,可当真?” 见到云焉点头,采绿重又飘在空中雀跃地哼唱起“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又早东升……” 看着厉鬼情绪转换如此快速,且毫无心机的样子,现场的三个人都有些莞尔。 云焉摩挲着吊坠后方,那里用细如蚊蝇的笔触刻了一个英文花体字,DAVE。 这显然是个男人的名字,而且八成是吊坠的主人。 “你认识这个人?”云焉将英文示意给女鬼看。 “什么东西?”采绿皱着眉头语带嫌弃,“洋文?不喜欢。” 云焉失笑,“你附在吊坠里,却不认识这上面的名字?” 采绿茫然摇头,“不知道,我死后飘飘荡荡的,直到见到这张照片,才附在上面。” 采绿出生于上世纪初的东省,祖上都是贫苦出身,她排行第六。 她五岁多时,弟弟出生,又遇到涝灾,家中口粮告断,采绿和上面两个姐姐年龄还小,不能做工赚钱也不能嫁人赚嫁妆,就被父母打包卖了。 因着模样出挑,又有一把好嗓子,采绿被省城一座青楼的老鸨相中。 之后,她被取了艺名叫采绿,跟着青楼里的师父学唱戏,也学着如何伺候和取悦那些老爷们。 十五岁上,采绿凭着一曲《贵妃醉酒》名满全城,仰慕她的富绅公子趋之若鹜,很快成为青楼的摇钱树。 那时候,采绿也经常受邀,到名流富商家庭赴宴,充当某些权贵公子的女伴,是名动省城的交际花“五朵金花”之一。 采绿和其他姐妹不同,她心思简单,爱吃爱玩,并没有为自己赎身或者攀附上某人从良做姨太太的想法。 省城青楼里花魁层出不穷,在二十岁上,采绿已经是有些过气的那一拨了。 也就是在那一年,她结识了富商裴家的公子裴和玉。 裴和玉是留过洋的人,但他刚回国就做了一件令儒商裴家丢脸的事,那就是到了青楼一掷千金,结交采绿为自己的红颜知己。 从此,裴和玉抛下家族生意,不理会几欲和他决裂的父母,夜夜笙歌沉迷于欢场,只为博佳人一笑。 采绿喃喃,“人人都说他是纨绔败类,但我知道他是有大抱负的人。” 裴和玉留宿青楼的晚上,人人都道他沉湎女色自毁前程,只有采绿知道,他们只是做出欢好假象掩人耳目。 裴和玉利用她的绣房作为中转,传递和接收了很多消息。 采绿虽然不算机灵,却也知道他在做的是英雄的事,她曾经主动提出帮助裴和玉,却被他断然拒绝,并且告诉她,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采绿在这段时间里情愫暗生,但她觉得自己身无所长,没有资格站在裴和玉身边。 半年后,日本人来了。 在全城陷入混乱之前,裴和玉带着司机到访,递给采绿一个箱子,让司机带她出城往南逃,那是他们见过的最后一面。 但采绿最终没有离开省城。 采绿身体颤抖,浑身向外冒着黑色戾气,“我和司机路过裴家大院,那里成了一片火海。” 省城豪富裴家是日本人进城第一批洗劫的对象。 其他的富商家庭交出大半财物暂时保住了全家性命,但裴家老小骨头硬,裴老爷子提前烧毁了财物,扬言宁肯灭族也不会把钱给侵略者。 这时,又有人告密,裴老爷子早已分出大半家产暗中资助抗日,裴家族人还在省城沦陷前护送并转移了一大批抗日伤员。 日本鬼子被彻底激怒。 裴家男女老少被绑在省城最大最繁华的广场上,一个一个当众虐杀。 刽子手想看到他们在民众面前低头求饶,但直到最后一个裴家人倒在血泊里,也没有听到半个求饶的字。 采绿不懂得忠孝大义,但她眼睁睁看着裴和玉的家人被杀了。 采绿不逃了。 她回了青楼,一边唱曲一边梳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