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大雨过后,一连放晴好些天,几兄弟便日日都在竹林里刻苦练剑。 也不知为何,自那以后,楚越、观仪不似从前那样偷懒懈怠,性子也忽而沉稳了许多,七夕前练会凌霄剑法后,这些日子里愈发努力将剑法熟练精进,虽有时还是会去厨房里偷个嘴休息片刻,但片刻休息完后又都自觉地回到竹林里。 楚南寻伤势未愈,暂且还需好生修养,却也日日都到竹林里看楚越跟观仪练剑,监督指点。楚啸天更是不曾松懈,总是天色混沌之时就起身到竹林里,无论剑法还是内力,直练到星辰斑斓,夜深方归。 一切,好似又回到了从前。 只是每每当楚南寻卸下一身疲惫倒在床榻上时,只要一闭眼,脑海里都是昆玦挥之不去的那双猩红的眼。 他从没有想过,这世上竟会有人的眼瞳是赩炽如焰的猩红色,从没有想过,什么样的人能生着一双红瞳,手提一个两百斤的高大壮汉如无物一般,这样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不是凡人,那该是什么? 他犹不解,从不知晓,这世上原还有旁的人存在。 但他心中却深深明白昆玦的那句话,他的名字只可他一人知晓,这世间再无人知。 是啊,生得这副绝非常人的样貌,天生的异样,赩炽的眼眸,抬手间取人性命,这些与生俱来的不寻常之处,才是昆玦真正深深不能表露给旁人叫旁人知晓的地方。 生而如此,虽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终究隐姓埋名,深埋于山野间...... 孤寂于他,恐怕才是常态。 楚南寻只不知,他在山间已经隐了多少年了,是不是一生下来就如此,可有父母,父母又何在? 自然,这些问题他不可能再知晓答案,有没有答案其实也并不重要,只要他知道,无论如何,昆玦必定不是鬼。 他是实实在在与他一起吃过茶、说过话,一起游走在街道上吹过风、闻过槐花香的人,无论他是何等面貌,无论他是不是常人。 他都是他初见时,那个霁月清风、孤绝出尘之人。 夜深入梦,楚南寻这段时间几乎每日夜里总会做许多梦。 有时是梦见柳乔立在桥头望月微笑的样子,有时又梦见她在小泽山被贼人所害的场景。 有时梦见自己在山间不停地追逐,差一点点就能冲出密林救下柳乔,有时又梦见楚啸天站在桥头一直等一直等,而自己怀抱柳乔却没能走回去,倒在山间...... 但更多的时候,总是梦见自己于黑夜中站在万仞山中最高处,身处一片缥缈云烟中,身旁是星辰万千,黑夜无边无际好似自己陷入虚空中一般。 而当自己伸手拨开云雾,才发现昆玦正立于对面山巅。 双目猩红,赩炽如焰。 若只是如此便罢了,但这个梦每次总让楚南寻从一股极端的压抑中醒来。 因为很快,梦里就会忽地一声惊雷,震耳欲聋,如同从人天灵之上劈下一般。 云海极速翻涌,片刻便呈鼎沸之势,昆玦衣袂飘动,虚无之中,万千的星辰皆朝他身后奔去,那些星辰似活的一般,知晓自己要奔赴何处,直飞向昆玦身后各个位置。 片刻,他身后就形成一扇巨大的星宿圆盘缓缓流动,好似听从于他一般。 每当星盘归位,昆玦双眸赩炽如炬,似藏纳整个宇宙洪荒,红色逐渐溢出他眼眶,弥漫开来,愈来愈大,愈来愈宽,直到覆盖了天地,直到倏忽间已在眼跟前。 一股压倒性的气势扑面而来,梦中的楚南寻浑身上下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红光大盛,耀眼的光芒直射得他睁不开眼,终究漫天的赩炽将他吞噬其中...... 每当做了这个梦,楚南寻几乎都在半夜浑身湿透惊悸地醒来,又神思疲乏混混沌沌地复又睡去,夜夜如此。 ...... 又几日,穹顶之上疏朗开阔,日光正盛,几簇淡云缓缓飘着,天色一片晴好。 院子里的蝉昏昏欲睡,只有一声没一声地聒噪着,窗纱帘动,涌进一股微风,散来阵阵合欢花香。 今日楚舜钦同张清玄一早便去了镇上药铺里看看泡酒的药材,一去耽搁得久些,过了午时方才回来,一家人用过午饭后又坐在凉亭里一块儿吃茶消暑,赏合欢。 楚越、观仪二人在院子里舞剑,楚啸天跟楚南寻还在一旁指导,楚舜钦一边看一边正好同自家夫人闲扯起一事,只道:“今日同清玄一起到镇上去,倒是听满镇子的人都在谈论一事。” “满镇子都在谈论的事?那是何事?”楚夫人疑惑地瞧向他。 楚舜钦咂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