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日,院子里的桂花落了地,余下一点磨人的暑气也见消尽。如鸢正扫着院里的落叶,脚下步子自如松快,显已恢复如初,只是她看着黄叶满地,心下却出神。 这几日里她夜里没敢再去沉香园,也没敢再去探殿,只怕万一再遇上那禁军阎王贺大统领,为求稳妥,便好好地在昭阳宫养了几日,脚踝这才好个彻底。只是正因如此,教她只觉又多耽搁了几日,眼看时节愈深,没两日要见冬了,心里自也免不了着急,所求之事从进宫到如今一直一无所获。 日复一日,仿佛她真的要在这深宫中消耗掉自己的一生。 微凉的秋风往心里蜷了些,如鸢回过神,抖了抖身上凉意。不容她把这门子正事惆怅完,忽地一阵脚步声入耳,方才抬头,就见玉瑶姑姑笑盈盈地进门禀报:“娘娘,夏嫔娘娘来了!” 闻声,原还专心读着书的娴妃立马放了手中书册,脸上笑意起,抬起头来:“夏嫔来了?快请她进来!”转又唤了门口的如鸢:“先别扫了如霜,你去厨房端一碟白玉桂花米糕,再端一碟栗子酥来。” “是,娘娘。”如鸢笑着点点头,将落叶堆在一旁后便转身去了小厨房。 待至小厨房,正好见宫女采莲正在灶台前鼓捣着什么,忙得灰头土脸的,如鸢疑声:“采莲,娘娘让我来端桂花米糕跟栗子酥,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是如霜吗?”一神情纯真可爱的少女从灶台后钻出,如鸢一眼瞧见她额头跟下巴上尽是黑乎乎的炭灰,鼓着双圆眼很是恼怒。 采莲是娴妃身边伺候三年有余的宫女,年纪小小便入了宫,对宫中各样的人跟事务自然比如鸢知晓得多些。饶是如此,如今也不过十六,总归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如鸢自到昭阳宫以来便渐渐与她交好,总觉她年纪小,待她便如妹妹一般。 采莲见是如鸢来了,先从灰头土脸中放了个笑,却又对她嗔道:“我正忙着烧火呢!你且看看,前两日总是下雨,木炭也跟着受了潮,我烧了足足半个时辰了,这火就是烧不起来,真是费劲!” 她一脸气鼓鼓,如鸢忍不住笑出声:“你且晾一晾吧!你看看你脸上的灰......”说着便上前替她拂了拂缭乱的头发,“先前做好的桂花米糕跟栗子酥呢?” “放在那边桌子上呢,我拿干净纱布罩着的,是夏嫔娘娘来了吗?” “你怎知是夏嫔娘娘来了?” 如鸢微有些惊讶,而采莲眉梢一挑,也兀自含笑擦了擦脸上的灶灰,一脸的得意,“娘娘不是让你端这白玉桂花米糕跟栗子酥吗?我便知是夏嫔娘娘来了!夏嫔娘娘素来与我们娘娘交好,也是个性情温和好说话的人,一向爱吃咱们宫里的桂花米糕跟栗子酥,每次她来,咱们娘娘自然都会为她备上这两样。好了好了,你快端过去吧!”说着便转身取过两碟点心递与她。 如鸢笑着点点头,便端了点心去,刚至正殿,娴妃身旁已然坐着一身粉彩衣裳稍年轻些的貌美女子,想来便是夏嫔。 “娘娘,白玉桂花米糕跟栗子酥来了。”余光里,如鸢只浅浅瞥了一眼,小心地呈上糕点后对夏嫔行了一礼,便退至一旁。夏嫔微微看了如鸢一眼,余光里轻轻打量,正逢娴妃淡淡含笑,周到地将将点心都推给她。 “你看看!你许久不来,可是想念我这宫里的桂花米糕跟栗子酥了?” 夏嫔拿起一块点心,拢回目光对着娴妃一脸温和,“姐姐你可说笑了!姐姐宫里的白玉桂花米糕最是绵柔软糯,栗子酥也最是酥松可口,比我宫里的好得多,我自然是爱吃的!不过最要紧的自然是来看看姐姐你啊!” 娴妃颔首,“你快尝尝,这是今日用我院子里那棵金桂刚制的米糕!前些日子你不在,我便一直没有收,这些日本想着你许久不来便送到你宫里去,却不想刚做好你自己个就来了!你且看看,今年的如何?” 夏嫔眼里难掩惊喜,心头更是滑过一阵温润,抿着点心细细品味,连连垂首:“每年的新鲜金桂都叫姐姐你给了我,我实都不好意思了!这鲜桂花尝起来口感温润鲜甜,桂花香味都比干桂花浓上许多,实在是比干桂要好得多。这些日子......” 不知怎的,夏嫔忽有些哽咽,却连用笑带了过去,只道:“现下吃了姐姐的桂花糕,妹妹我这心窝子都是热的!” 夏嫔惯会打趣,惹得娴妃笑不拢嘴,手里也被夏嫔急急地塞了一块,二人一并品起了这新鲜的桂花糕。 如鸢在一旁看着,倒是一派温情和睦的好模样。如适才采莲所说,这夏嫔倒的确也是个温和的人,难得让素日里平淡处之的娴妃热络了一点,却正好夏嫔目光一转,将视线落到她身上。 “不过这是姐姐宫里刚来的新人吗?从前倒不曾见过。” 夏嫔细细量着如鸢,如鸢只是恭敬地垂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