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飨客时过半,如鸢正夹一筷子葱醋鸡给昆玦,便被先前吃了一会子就坐不住要出去玩的云儿叫去帮他找灯笼,小不点狡黠一笑,实则是带如鸢去见他的小玩伴芙儿。 李云香嗔了嗔他,如鸢只想着自己走了,不知昆玦自己一人能不能应对。然昆玦轻举酒杯未定,见小不点眼巴巴地望着他,淡然点了点头后,两个身影便乐颠颠地出了门去。 一时间,饭桌上只剩李云香跟昆玦二人,气氛瞬间冷清不少的同时,亦似更有些微妙。好在李云香身为客栈老板娘日日见的都是各色各样的人,肚子里一颗八面玲珑心同人打起交道来那是绝不含糊,且她心里早就有过思量。 既然如鸢是想带昆玦下山见识过后,让他喜欢这尘世间。那她自然要好好招待如鸢这位好大哥,虽只是初相识,但也是自家兄弟,相处相处便会熟络,她自要竭力帮上如鸢一二才好。 便是这般想着,李云香边又替昆玦斟酒,边盈盈笑道:“今日招待简单随意,我这客栈也简陋,没什么好地方单独招待大公子你,大公子可千万莫要嫌弃。妇人我是个市井之人,若有哪里不周到的,大公子你可一定见谅!” “云香姐说笑,便如如鸢适才所言,云香姐今日为迎我二人备下这一桌菜肴委实丰盛。如此盛情,在下感激不尽,这杯我敬您。” 李云香原想着这位大公子的形象虽与自己原以为的大不沾边,可那浑身的气质却也能瞧出,果真是个超凡脱俗的世外之人。也正因如此,教她原想着这样的清冷之人,恐怕未必有许多话说,只恐自己商贾人家最是世俗中人,恐惹了人厌,心底便一直揣着几分谨慎。然几番酒喝下来,却深觉这位大公子虽与如鸢的热络和气不同,却也是不卑不亢,从容温谦,并未那般拒人千里之外。 她眼里带笑,也不再客气,喝到此处已是酒兴酣畅,面色也见微微红润,爽利便道:“大公子真是好酒量!今日得见,便知大公子同如鸢虽性子不同,但都是豪爽的性情中人。真是不瞒大公子你说,妇人我与我家小儿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真真是羡慕大公子有如鸢这样一个‘弟兄’!” “哦?此话何解?” 眼见眼前人也是喝到兴处,开了话匣子,昆玦缓缓吃下杯中酒,目光见停。 “如鸢这个孩子人品贵重,从相识起妇人我便平白受了‘他’许多好处也无以为报。不瞒大公子你说,我本是个商贾人家又是个寡妇,只怕旁人瞧我不起,如鸢这孩子却一点没有,待我更似长姐一般,这孩子真的,可听我的话了。” 话至此,李云香已经吃了一杯又一杯酒,豪饮起来不输男儿,眼里也满是笑意,只是语调一转,又叹,“当初听得你二位家中变故,二老都......” 一听到李云香提起了如鸢的双亲跟身世,昆玦眼里流光一眨,立时凝神。 想起如鸢的那次梦魇,撇开他并不在意如鸢的身世背景,总归她如今已经跟在他身边,只不知她阿爹阿娘到底发生了何事,教她沉眠时亦悲哀到泣恸出声。 那夜之后,他并未提起过此事,但如今既有人说了,他自也想听一听。 李云香心里想着清癯瘦弱的如鸢,招待之余便一心同昆玦闲谈,眼下趁着酒兴正好同他说起自己几个月前与如鸢相识一事。而后见昆玦听得十分认真且并不知她二人相识的具体情况,便更来了兴致,将当时与如鸢相识的事前前后后一股脑说与了他听。 “哎,这孩子孤身在江湖上浮沉许久殊为不易,这才终于找到了你,妇人我都打心底替‘他’高兴!说句心里话也不诓大公子你,当初听得如鸢这孩子四处寻你,便觉得‘他’这个人重情重义,本想着‘他’若寻你不得,妇人我愿认‘他’做兄弟让‘他’有所依靠。” “现如今好在你们兄弟二人是团圆了,且看你们兄弟情深,我这心里啊,真是说不出的高兴!今日见了大公子你,虽只是初相识,不过妇人我瞧得出,你们二位都是一样的好儿郎,如鸢能有你这样的大哥做倚仗,我也就放心了!” 言罢,李云香脸上的红晕如花开正艳,又浓一层,字里行间无一不透露着对如鸢的关切。酣兴之余,全然瞧不见对坐的昆玦听完她的话,却将酒杯轻轻放在了桌上。 纵然面上犹不动声色,可原本那一双谦和眉眼不觉间早已沉了满腹疑云,已现冷峻。 他可不曾记得如鸢说过,她来泽月是来寻亲的。 一瞬思绪极杂,那张总是盈盈含笑又消瘦纤弱的面容浮现在眼前,昆玦竟不知从何处想起。 这与世隔绝的沉寂岁月里,忽然闯入这样一个人误入自己洞府,从此留在了他身边。纵然已经如此久了,他才发觉,那个从一开始见着他妖异模样还对他笑着说不怕的人,他的确还不全然知她的底细。 眼下听着李云香的话,却才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