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枕雪单手撑伞,提着油纸灯笼,马靴踩进泥泞里,溅起泥水无数。 陆歌也撑着一把伞,安安静静地走在她身后。 两人前方十步远左右,老妪的身影时隐时现,飘忽莫测,她的轻功只怕不逊于江蘅,在这样的雨夜行走,鞋底竟然不染泥土,洁净干爽。 走了大约一刻钟,老妪带着她们拐入一个山洞。 陆歌立刻便从温枕雪身后掠到她身前,长剑警觉地出鞘半寸,又被温枕雪按下去。 温枕雪低声道:“她若想做什么,刚才就能做,或者将我们打晕带来也并不是件费力的事……” 言下之意,防备也没用,不如放松点。 陆歌的烟嗓在安静的山洞中格外悦耳,她问:“她是冲你来的,你们认识?” 温枕雪叹了口气,摇摇头。 她比陆歌还糊涂。 两人不再说话,她们默契地没有提房中熟睡的小铃儿,这种时候,能少一个人涉险就少一个人吧。 山洞弯弯绕绕,四通八达,走了两刻钟左右,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大块平地,往远望去,隐隐有碧瓦飞甍、朱门绣户的影子。 怪不得那些人找不到孔雀山庄的确切位置,山上的迷雾障,竟真的只是障眼法,实际入口在山体里面。 老妪遥遥望一眼那白皮黛瓦的庄子,却没有带她们进去,而是转身拐向一条山道,又向山上走去。 一阵兜兜转转,最终,停在一片墓地面前。 这是一片很大的墓地,夜晚目视有限,往远望去一片黑黝黝的土包,穿梭在其中,能发现这些坟包上的泥土都还很新,仿佛是前不久才埋下去的,一路走到墓地中央,见到的最年久的墓似乎也不超过两年。 正中央是三座紧紧挨靠的坟冢,周围呈圆形留出一大片空地,墓主地位显然不一般。这三座坟冢修建得极好,墓碑是最上等的花岗岩,光亮如镜,左右两侧的坟冢稍低矮些,也是用的上等石材,原先上面应该写着字,不知为何被硬生生刮去了,留下一片擦痕,中间的墓碑上写着“爱妻温如故之墓”,旁边还空缺一块,似乎是为日后合葬特意留的。 温枕雪驻步,终于恍然,轻声问:“您可是姨母从温家带走的乳母,公冶婆婆?” 温家嫡系不修仙,但并不意味着整个温家都不修仙,相反,因为怀揣几大矿脉,富甲天下,又有不怀好意的传闻漫天飞,温家暗地里培养了很多修士,放出去都是能震慑一方的存在,尤其嫡系身边的乳母仆从,个个深藏不露。 这些是家信里没有的,而且遭遇水匪后,家信原件几乎全部丢失,仅凭小铃儿的记忆不可能这么详细,这些都是她来孔雀山庄前做的功课,不是什么秘闻,稍有心就能打听到。 老妪终于转身,她看起来似乎已经很老了,后背佝偻,双目浑浊,可温枕雪记得,她今年应该才五十多岁,对一个修行者来说,应该正是精神矍铄的时候,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公冶氏看着她,不说话。 她的目光中有一些很复杂的东西,是此刻的温枕雪无从分析的,仿佛有怨恨、有不甘、有思念、有释然…… 她好像在透过温枕雪,看一些其他的什么人,思考一些久远的什么事。 刹那间,温枕雪想起山下村子里那个老大爷的话:“她跟庄子里两位小姐长得好像……” 温枕雪心思百转千回,看着老妪走过来,递给自己一把信香。 公冶氏开口说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去给你姨母上柱香。” 她的声音嘶哑而刺耳,难听极了,温枕雪却仿佛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一丝温情。 温枕雪接过香,陆歌刚要跟上来,公冶氏淡淡道:“你不许过去。” 温枕雪回头,给了陆歌一个放心的眼神,将灯笼和雨伞一并交给她,自己慢慢走向坟前。 坟冢修建成半圆,铺着上等砂石,比泥地干净很多,但在这样的雨夜,依旧潮湿污浊,温枕雪丝毫不在意,笔直地跪了下去,一拜一叩,恭恭敬敬地给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长辈上了香。 她该给她磕个头的。 磕完头,公冶氏那张布满皱纹的苍老的脸才舒展开来,看向她的目光中也有了些柔和,朝温枕雪躬身一礼,怅然道:“你跟大小姐生得很像,可惜,她过世得早,跟我们如故一样,红颜薄命……” 大宗族的乳母说是第二个母亲也不为过,公冶氏显然也将温如故当成了亲女儿疼爱。 “今夜闯入山庄的那两个人,是你们的同伴吧?”过了片刻,她道:“走吧,我带你去找他们。” 这是一间精致的闺房。